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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他出來罷了。」滄羽卻像聽得到他們在說些什麼似的,輕嘆道。
靈夕的眼神有些躲閃,顯然是在猶豫。
「我們不會傷他。」滄羽又道。
靈夕這才喚楠止出來。楠止一成形便扣住靈夕的手腕拉她在身後,眼神凌厲似刀,一一掃過滄羽和東華上仙。
「靈夕,為師再問你,你可願意?」
「我不答應。」楠止冷道。
滄羽面色一沉,「既為仙靈,就該恪守本分,聽聽靈主怎麼說!」
殿內的陽光不知躲去了哪裡,陰氣騰騰中泛著幾許殺氣,靈夕死死扣住楠止的手,將他往後拉,同時跪地道:「靈夕的命是大師兄給的,大師兄的命卻是因為我而消隕,用靈夕的血來救大師兄本就理所當然,靈夕沒有資格說願或不願。」
楠止並不看靈夕,全身的肅冷之氣卻分毫不減,一手拉住靈夕一手緊握成拳,像是極力隱忍才能不言不語也無動作。
「我只問你是否願意。」滄羽掃了一眼楠止,再看住靈夕。
靈夕抬頭,對上楠止的眼,那一眼裡有討好,有哀求,有隱隱不吐的情愫,只是一眼過後,所有情緒都歸於平靜,眸中只剩堅定。
「心甘情願。」
楠止拉住靈夕的手驀然一顫,賭氣般甩開,轉身就走。靈夕慌忙起身過去,喊道:「楠止!」
楠止已然打開赤朱殿的大門。
陽光傾瀉而入,鎖住門口凝重的身影。
楠止背對著靈夕,背影堅毅而冷峻,像是刀子雕琢出來的,還殘留著刀鋒的冰涼與殺氣。他巍巍轉身,陽光下透明的光霧爬上他白皙的面頰,卻映不入那雙深沉的黑眸。
「楠止,我發誓,今日之後我們就離開。」靈夕在心中默默對他說,「最後一次,楠止,你聽我的。」
楠止沒有任何反應,仍是看著靈夕,眼色暗沉,雙唇緊抿,下一瞬,轉身離去。
靈夕讀不到他的任何情緒,只是看到陽光下仍然冰冷的背影,突然就心疼了。
他什麼都不懂的。不知道正邪,不知道好壞,不知道滄迦山是什麼,不知道大師兄代表什麼,也不知道心懷愧疚是什麼。她喜歡的他就去做,她不喜歡的他也不碰,誰傷她他就十倍的傷回來,誰要她性命他就要誰魂飛魄散。
他的世界裡,從來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
東華上仙施法的地方在東華山主峰的峰頂。與整座東華山的翠綠與盎然不同,峰頂草木不生,鳥鳴不聞,只有狂風颳過衣裳,獵獵作響。
峰頂有一座塔,由下而上一共七層,不高,卻甚是莊嚴。靈夕上去的時候,正好太陽爬到塔頂,黑白相間的瓦片在陽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輝,刺得她的雙眼生疼。
入塔前,滄羽拍了拍她的肩膀,「莫怕,不會有事。」
靈夕頷首,沉著地隨東華上仙入塔,卻在塔門快要關上的時候突然回頭,「師父,若是楠止回來,師父務必手下留情。」
沉重的塔門適時地關上,遮住了滄羽面上的訝異與微抖的雙唇。
靈夕不知這塔是作何用途,但塔門關上的剎那,她切實地覺得冷,冷得不刺骨,而是幽然爬過皮膚,浸入心底。塔內沒有電燈,只是燃著蠟燭,紅燭的火焰向上竄起,卻沒有帶來多少溫暖。
蠟燭有次序地圍成圈,里外七層,留出中間一片空地。
「坐下。」一入塔,東華上仙便奇蹟般地不再掛著笑容,此時正沉聲令靈夕坐在蠟燭中間的空地上。
靈夕照做,剛剛坐下便嗅到一股奇異的香味,像是蠟燭燃燒時釋放出來的。
正好東華上仙輕輕一拋,銀鏡便懸在空中開始旋轉,不過這次它並沒有帶出多大的風來,只是輕輕旋轉,隨即變作半人高。
靈夕的心跳漸漸加速,一瞬不瞬地看著銀鏡,期待像上次那般,在裡面看見風夙的身影。可光潔的鏡面里只有反射出來的燭光,燃燒著,跳躍著。
「沉下心思,閉目,放血。」東華上仙沉靜道。
靈夕連忙長吸一口氣,壓下心跳,拿出身上的匕首,咬牙,看準了右手手腕就是一刀,緊接著閉眼,打坐。
身邊詭異的香味越來越濃,甚至蓋過了她手上的血腥味。靈夕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血在淌出,幾乎能聽見它們緩緩流動的聲音,同時也察覺到一股力量在將那些鮮血掀離地面。
時間緩慢地遊走,血液的流失並未停止,反而越來越快,靈夕的手腕也是越來越疼,身子似要被掏空一般越來越輕。她咬牙撐著,極力忽略那種撕裂的疼痛,默默喊著大師兄,腦中儘是他的臉,他的白衣,他溫暖的手心。
他第一次救她是在東海邊,一襲白衣踏月而來,第二次救她是在滄迦水牢,眸色寡淡怒火隱燃,第三次救她是在地邁峰,以靈為盾魂飛魄散。他不厭其煩教她術法,他帶她看花開花落,他問她,是不是會一直在他身邊……
靈夕的回憶一次次被撕心裂肺的疼痛打斷,全身上下每處筋骨都在叫囂著,有什麼東西在漸漸從她體內剝離,她看不到,卻能聽到那骨肉分離的崩裂聲。
「夕兒……」
靈夕聽到熟悉的呼喚聲,心頭大喜,不想那聲音的下一句卻是——「快走。」
快走。
兩個字,將靈夕勉強撐住的最後一根神經扯斷,她猛然睜眼,滿目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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