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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翎的嘴角要揚不揚。燭嬰盯著她,面無表情:「很好笑?」
萬翎慌忙擺手,還是沒有忍住,捂著嘴笑得身體歪過去。她著實難以想像燭嬰吃閉門羹在冥域徘徊找人的樣子,或許是印象中燭嬰是一個慵懶至極的神吧。
她笑罷,道:「那看來,神君第二次是找到了。」
燭嬰不再看她:「到了。」
話音一落,圍繞著船身的黑霧驟然散開。
漣漪不斷的漆黑水面上多出許多模糊不清的光點。
萬翎直起身體遠眺而去,腳邊水面上卻忽然躍出一隻腐爛了一半的手臂,想要爬上船來。
燭嬰的動作更快,翻過燈籠長杆,敲在那隻手臂上。霎時指骨掉落,掉在萬翎半步遠處,瀕死的活蝦一般上下跳動了幾下,就徹底不動了。
萬翎蹲下身拾起它,皺著眉將它扔回了水裡。
這水鬼生前也不知道做了什麼大孽,連進入冥域的資格也沒有,只能永生永世埋骨在水面下,直到骨頭被河水侵蝕乾淨。
若是有倒霉的人誤闖冥域,就會被拉下水,做一個替死鬼。
再抬頭向前看去,那些朦朧的光點都是燈籠。
無數艘無篷小船,上面或站或坐、或躺或臥著新死之鬼,白色的燈籠懸掛在船頭,為他們引路。
只是船上的鬼各有各的形狀,七零八碎的面目,猙獰或親和。
她與燭嬰都遮掩住了額上的神印,小船靠岸後,燭嬰先行一步下了船,回頭想要伸手帶萬翎下來時發覺萬翎已經自己跳下了船。
諸多鬼魂下船後由鬼差領著往前走,光點似的燈籠海一直蜿蜒到前邊的山路上。
萬翎問:「你說的斷魂草在哪裡?」
燭嬰拉上了兜帽:「第十三層血池肉林獄。」
萬翎:「你帶帽子做什麼?」
燭嬰抬起帽檐,露出金眸:「它們見過我。」
他們二人在鬼群中十分顯眼,不過鬼差們都以為是閻王殿裡的重要差使,他們這種勾魂的小吏是沒有那個能耐去盤問這二者的具體名姓的。
因而即使覺得二人扎眼,還是一句未吭,青白著一張張臉從他們身邊飄走過去。
萬翎周遭鬼影幢幢,弄得視野不太清晰,便緊緊跟在燭嬰側後方。
又高又長的山路,群鬼跌跌撞撞地走至山頂,都不約而同地紛紛回頭看。眼見著前面的鬼齊刷刷地轉過來,萬翎心尖一顫,抓住了燭嬰持燈的手腕。
燭嬰腳步微頓,偏頭過來,微冷的吐息打在她頸側:「望鄉台。」
說是亡魂上瞭望鄉台可以回頭最後看一眼自己的家鄉與親友。
萬翎沒有忍住,回首看了一眼。
空空蕩蕩的冥域天色,什麼也沒有。
腕上被握住,萬翎被燭嬰往前帶,徑直在呆滯無神的鬼魂之中穿梭而過。呆滯過後,那些鬼嘴裡便是哭聲與笑聲,間或夾雜些許痛苦或恐懼的尖叫。
世間最哀戚的聲響盡數聚於此處了。
萬翎第一次直面死後的世界,不由得心中跟著一塊兒哀戚,頻頻回頭。
「你也想找人?」燭嬰貼在她耳側問。
萬翎搖搖頭。
「神死後不會入冥域的。」他說。
萬翎不再回頭看了,而是將視線移向燭嬰牽住她的手。
燭嬰恍若未覺,帶著她在越走越荒涼的小徑上前行,那些苦笑尖叫之聲也離他們越來越遠了。
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找到的這條小徑,穿過層層荊棘林叢,一座高大的城門黑影就在小路盡頭。那是酆都城。
「進了酆都城,你要是想,可以四處逛逛,雖說里面的東西詭譎了一些,但也難得一見。」
萬翎本以為會在酆都城門口被攔下,可燭嬰用了個高深的身法,那些看門的牛頭馬面愣是沒有發現他們的行跡,就這麼堂而皇之地進了城。
城內艷紅的燈籠高掛,顯得鬼氣。
意外的是,其中行走的鬼衣衫還算齊整,少有不人模人樣的,不過基本能從他們的樣子判斷出生前的死法。
萬翎一面走,一面盯著一邊地攤上擺放的花束。
那些花比在人界的多沾了許多泥土,耷拉著花瓣,在紅艷艷的燈光下很是頹敗。
賣花鬼嘴一咧,青白的眼睛向上翻,長長的舌頭就拉出來:「要嗎?墳頭新長出來的......」
萬翎一嚇,小聲說不用,想要拉著慢慢悠悠的燭嬰快快離開,不想燭嬰停下腳步,反而轉身走向那賣花鬼,半蹲下來。
他在賣花鬼直直的視線里拿起一束花。
花上幹掉的泥巴淅淅瀝瀝地掉在地上。
「多少錢?」
賣花鬼大喜,舌頭更加長了,伸出兩個指骨:「兩個錢。」
燭嬰在袖子裡摸了摸,變戲法似的真的摸出了兩枚冥域通幣,放在了地上。
萬翎看他站起來後,花上的泥巴又掉了一塊,不一會兒,花瓣就跟著掉得稀稀拉拉了。
燭嬰沒去管它。
二人沿著鬼街繼續向前,幾隻佝僂小鬼拿著骷髏魚燈從萬翎身邊跑過去,發出如在世孩童一般清脆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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