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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嬰停下了動作,轉頭詫異地看向問他的萬翎。
「神明之事,自當不容螻蟻置喙。」他哂道。
天地在一瞬的失色後又回歸了原貌。
萬翎怔怔地被孚翊帶出海面,這才看清歸墟真正的模樣。
深不見底的狹長洞口,八方海水飛流直下,眾多魔物都呼嘯著從洞口飛出,飛向被陰雲遮蔽的南面天,那是魔域出世之地。
而頭頂的卻祥雲瑞彩,伴隨著各聲清越的鳥鳴,只聽見轟然一聲,便又有萬頃天水從上方傾落而下。
是諸神天開了。
騰騰的雲霧中,仙界仙君都趕到歸墟上空,待看見空中的孚翊銀髮如雲,神光異現,全都拜倒下來,高聲恭祝神君歸位。
萬翎在這有仙力加持的高呼聲中有些發暈,眼前一陣一陣的眩暈,只好握緊了孚翊的手,才沒有讓自己又倒下去。
若是倒下去了,「柔弱會暈倒」這個標籤怕是就在仙界人眼中摘不掉了。
因著耳旁不斷傳來的耳鳴,她沒有聽清孚翊與天君說了說些什麼,只是看見天君朝她望過來一雙含著擔憂的眼睛,而後又見孚翊轉過臉面對她,朝她說話。
他離得近,萬翎仔細辨認他的口型。
他是在說:你想去哪?
萬翎苦笑道:「師尊帶我去一個安靜的地方吧。」
孚翊似是看出她強忍不適,點了點頭。
伴隨著一陣柔和的清風,她再睜眼。
眼前的景色熟悉,孚翊帶她去了夢中的那株扶桑樹。
可這不是夢了,扶桑樹幹熨合著她貼上去的掌心,有娟娟的生命力流入她的心脈,萬翎口中發苦,扶著樹幹哇一下吐出一點堵在胸口的淤血。
「吐出來就好。」孚翊輕聲道。
萬翎抬眼向他看去,他額間多了一道金銀兩色的神印,如兩片羽毛,相交在一起。
她抱著扶桑緩了緩氣息,囈語般呢喃:「我沒有明白,蘭朔不該死的,我還沒有將魔氣從他丹田裡祓除出去......」
「你看到了的,那是魔域魔主的半身,不是什麼普通魔氣。萬翎,你做不到祓除它。」
「所以他早就知道,他一開始就想死。」
孚翊憐憫地拂袖擦去她額上的冷汗。
「我與你說過,燭嬰行事極端,失了記憶也是一樣的,不惜自毀,也要拉你沉淪。可蘭朔比燭嬰多了一份善,還是給了你殺他的機會。這百年,魔主的半身早就和他性命相連,所以他也知道自己得死。這不是你的錯。」
萬翎抓住他的手腕:「師尊告訴我,我要是不殺他會怎樣?」
孚翊道:「我也說過了,你們會一起沉入歸墟。」
萬翎的手在發抖,他的目光停在她繃緊的神情上,像兒時那樣摸了摸她略顯凌亂的髮髻。
「為師當然不想看你死,翎兒在怪我嗎?」
這個稱呼當真是久違,她剛剛拜孚翊為師的時候,他就會用這個稱呼喚她,顯得親昵許多,也讓她一點點卸下心防。
她當然明白自己不能怪他,可眼下腦袋裡亂糟糟一片。
太突然,又太匆忙。
她甚至沒有與蘭朔好好道別。
孚翊看她的雙唇抿成了一條平直的線,便放下手,說:「若太累了就睡一覺。你小時候很喜歡睡覺,常常會誤了練功的時辰,但這一次我不會叫醒你。」
等她再抬起頭的時候,孚翊已經走了。
扶桑花樹影搖動,天際雲海翻卷,靈力充沛。
她走出三步,看見一座巍峨神殿。
這裡是諸神天。
萬翎漸漸覺得渾身發冷,周遭的一切像極了荒誕,自從她飛升成仙之後發生的所有事,都是那麼突兀,好像是把幾百年裡發生的事情全都壓在了一起,壓得她此時透不過氣,幾乎覺得是一場夢了。
冥冥之中有人牽引著絲弦,而她只是木偶,一點都不容思考,就跟著那人的絲線走動、起舞,一點點向著規定好的線路前進。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諸神天很大,所有的建築都還保持著它未曾隕落的樣子。與仙界的殿宇相比,神宮其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漫無邊際的大。沒有神,到處都是空蕩蕩的,孤寂得可怕。萬翎在雲層中走了一會兒,看見天河之水靜靜流淌,它的盡頭就是歸墟的位置。
孚翊沒有來找她。
萬翎思前想後,乾脆身形一轉,又往人間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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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芷趴在小院中曬太陽。
他剛洗過尾巴,濕漉的狐尾在陽光下逐漸變得毛茸茸,他很是愜意的長舒一口氣。
「也不知道蘭朔和萬翎怎麼樣了......」他睜開一隻眼,接過狸妖遞來的一杯冷酒,「你說他們什麼時候回來,這都快一年了。」
不過小狸妖不會說話,只是甩了甩尾巴,眼巴巴地等他賞賜。
辛芷在衣襟里掏出兩枚果子,想要丟給它。
可小狸妖忽然把尾巴夾上了,拿起案板一溜煙跑得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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