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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翎繃緊了臉色。
「姐姐,我如果告訴你,你會不再生我氣了嗎?」
度聞之還是用那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向她,卻與蘭朔不一樣。蘭朔的可憐是濕漉的,真誠的,但度聞之的帶著媚氣與虛偽。
那張與她略有幾分相似的臉上,擺出了一副刻意討好的模樣。
兩百年,萬翎知道自己該放下的。
她的聲線平靜,並沒有因為度聞之的神情而有所動搖。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要神珠做什麼?你成了魔,是也不是?」
度聞之見她這般正色,落寞地垂了眼睫。
「我要是不成魔,我就死了呀。姐姐當初拋下我,你都忘了嗎?」
萬翎明白她是問不出來了。
度聞之露出的手腕上還戴著那枚鐲子,那鐲子的另一半早就已經在大火中遺失。
她心中五味雜陳,像是一張被揉爛的紙,緊緊蜷成一團,被展開,再被揉碎。但度聞之那麼說,她反倒釋然許多。
度聞之不想死,所以她成了魔。果已成,因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但度岑之已經死了,死在兩百年前的王宮大火中,她現在只是萬翎。
為了正道,為了天下而活的萬翎。
「看劍!」
劍光迅疾如電,萬翎的出招快極,容不得一絲猶疑。
度聞之的眼瞳隨著劍意逼近,竟好像映出了昔日的火光。
兩百多年前的最後一夜,度岑之是被一陣嚎啕驚醒的。
她的宮人已收拾好了細軟往外奔逃,沒有人再去管她,因為任何人都知道,今夜過後就沒有大王姬了。
敵軍已將都城圍了一圈,一團團滾滾燃燒的火球被投進城中,火舌吞上房梁,黑煙與焦肉的味道熏得人喉嚨發緊發乾,止不住地想吐。
國君忽然發瘋殺了白夫人,又自己抹開脖子,將侍奉的人幾乎是嚇慘了,連滾帶爬地跑出了門。
亂糟糟一片。
對這一日,度岑之好像早有預感。她怔怔地走進血流成河的宮室,白衣清冷的仙人向她伸出手。
和他走,他就能保這一國之人不再傷亡。
與之做交換,她就不能再是凡人。
浮塵帶著她走進火里,滾燙的濃煙嗆極了,身上也燒得疼痛,但她低頭一看,自己的衣裙都是完好的。師尊給了度岑之足夠的體面。
火焰熊熊,度岑之因為痛苦大張的嘴中落進火星子,將她的喉嚨舔舐得又干又疼。
刨心,置器。
在如墜無間的疼痛中迎來新生。
她模糊的意識聽見,度聞之聲嘶力竭的喊聲混在煙里,她這會兒是真的哭得慘極。
「阿姐!岑之姐姐!你在哪!」
度聞之看見她的背影了,但她轉不過身去,她的心口還在汩汩流血。
「岑之姐姐!」度聞之的臉上儘是黑燼,只有眼下兩道白色的淚痕。
她們之中橫亘著漫天大火。
但度聞之好像沒有看見,瘋一般地跑了過來,連浮塵都沒忍住蹙了眉心。
「你要與她說話嗎?」浮塵柔聲問她。
萬翎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作罷:「不要了。」
就此斷了關係也很好,她不想再被「親姐姐」的身份束縛了。
浮塵聞言說好。
他抱起她。十三四歲左右的孩子身體輕飄飄的,血順著他的衣袖淌下來,染紅了他的袖子。
萬翎從來不覺得浮塵殘忍,用她微不足道的凡人性命換來全國子民的平安,應當是她賺了。
度聞之看她要走,更是不管不顧,一頭撞進火里。
但火更大了,在她撲進去的一剎那淹沒她的全身。
浮塵令萬翎側過來貼近他的胸膛,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她會死嗎......」萬翎虛弱地問。
浮塵道:「她不會。」
懷中的小姑娘這才閉上了眼睛。
轟隆一聲巨響,殿中的柱子被攔腰劈斷。萬翎施法調回浮光,陣陣凜冽的寒光將度聞之逼退出殿外,她隨之提劍趕了上去。
「你瘋了?」在感受到橫掃過來的殺意後,度聞之滿是不可置信,結出法力抵擋。
萬翎抿緊雙唇沒有給她抵擋的時間,一劍劈過來。
「我這段日子常想,若我央求師尊一同帶你走,你會怎樣......」
她輕喘了一口氣。
度聞之與她拉不開距離,急得飛步踏上屋宇。
「但我現在想通了,人性難改,你從小就......劍走偏鋒......」
「成魔是與大道為敵,我不能留你......」
萬翎出劍凌厲,沒帶半點情面,度聞之躲閃不及,手掌捂上左臉,那裡已經被劃開了三道傷口。
就連她的裙擺都沾上了黑灰,變得灰撲撲的,不再如先前流螢。
「可你是我姐姐啊!」
她眼眶濕潤。
萬翎卻說:「正因為我曾是你姐姐,我才要殺你。聞之,開弓沒有回頭箭,我不能原諒你。」
鳶台山莊如何,已能看出她做了多少禍事出來。
心慈柔軟留下她,最終也只會自作孽不可活。
度聞之肩上受了一劍,忽然握住了浮光劍身,惡狠狠地抬起頭:「就因為我成了魔?若不是姐姐你沒有救我,我怎麼會被那老不死的撿走,我又怎麼會成魔!你光風霽月,你要成仙!那我呢?我也想活下去!我是你妹妹啊!你還把那柄劍送給了一個蛇妖!你對他那麼好!他是妖,那與我現在又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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