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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嬰一怔,隨即瞭然道:「這是上古傳下來的雪山玉髓,你受不住它的寒氣。」
他將手蓋在那些棋子上方,萬翎再去拿,依然完全不凍手了,甚至帶上了暖意,棋子中像是有暖泉在流動。
這是用神力將裡面的玉髓融化了。
萬翎笑道:「神君有這樣的玲瓏手段,何必放在小小棋子上。」
燭嬰不以為意:「只是讓它變個樣子,何來你說的什麼手段呢?」
他說的輕巧,但萬翎知道,玉髓這東西最是嚴寒。要讓世間最嚴寒之物內里融化成暖泉,還不能破壞它包覆在外面的殼,得是將力量用到爐火純青了。
她隨意撿起一顆,落在桌面上。
燭嬰姿態也是恣意,衣裳沒有攏得很嚴實,半露出了鎖骨,還有一道若隱若現的疤痕。
那是在歸墟幻境中萬翎刺的匕首傷。
萬翎譏諷地想,他沒有本事將疤去掉嗎?
再落了一子,不知是不是燭嬰有意為之,這棋盤上的局面漸漸變為三分,一分險地孤身難入,一分萬翎這邊固守一隅,還有燭嬰的棋子散落在周圍,不知動向。
萬翎雖不能全然明白棋局的盤面,但也隱隱咂摸出其中或許另有深意。
若那險地是魔域,她這些黑子是仙界,進去後定然有去無回。
燭嬰是在告訴她,此局無解。
她的心情更沉了幾分。
宴上酒過三巡,小妖們聚在一起,開始摸牌扔骰,咋呼個沒完。萬翎捏著子兒找不到該下的地方,也不是很有耐心再與他下了,胡亂丟在了一個地方。
正在燭嬰陣地的正中間,挨著他的三面棋子。
燭嬰垂眸細細看了片刻,旋而笑道:「羊入虎口。」
不過那笑不及眼底。
萬翎如釋重負,攤手道:「我輸了。」
只不過是下棋而已。
聽著外面的動靜,萬翎估摸著已經在這裡待了一個多時辰。
剛想站起來要走,外面忽有尖細的呼嘯聲劃破長空,室內安靜了瞬息後,響亮的煙花聲在夜空中炸開來。
小妖打開窗扉,從萬翎的角度望過去,正有絢爛的繽紛顏色盛開在燭嬰的肩頭,細碎又閃亮,像極了他們在大沂國都蛇神祭上看到的煙火。
燭嬰慢條斯理地把玩著自己彎卷的長髮末尾,側過身,露出了完整的夜空。
「神君為何想建立妖界?」萬翎斟酌道。
燭嬰的側臉被煙火的光芒照亮了,周圍小妖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中,他張嘴說了三個字。
你知道。
萬翎一直以來都將他與蘭朔分得很清。
蘭朔回答過她這個問題。
但她與燭嬰都沒有提起蘭朔這個名字。
「可一旦魔域出事,神君怎麼能保證一定可以護好他們?」
燭嬰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不像你師尊,我只求當下。」
萬翎不作聲了。
煙火彩光下,萬翎恍惚間以為自己對面坐的是蘭朔,剛才只抿了一口的酒液在胃裡翻湧。她站起來,道:「已近三更,小仙該走了。」
燭嬰沒有攔她,淡淡地應了一聲,而後也站起來,穿過鮫綃帷幔,拿起樂師留在台上的鈴鼓,自顧自地敲了幾下。
眾妖圍上去,燭嬰笑著說筵席再開,在一眾沸騰的喧鬧中,萬翎從殿樓中走出去。
而那些喧鬧也一併被隔絕在緩緩關上的門後。
天上陸續又有煙火升空,將厚實的雲層照得分分明,圓月綴在雲邊,好像和那日在幻境中月亮一樣,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她回了諸神天。
孚翊仍然在扶桑樹枝上等她。
他辨出她身上的酒氣和香味,無悲無喜道:「你去找燭嬰了。」
萬翎「嗯」了一聲,拿起桌上的茶水,咕咚咕咚給自己灌了下去。
「冷酒傷身。」他道。
萬翎難得與他嗆聲:「師尊的年紀,喝冷茶也傷身。」
「呵。」孚翊輕笑了笑。
萬翎躍上樹梢,像小時候一樣依偎在他身邊。
這才看見,原來從孚翊的方向看過去,也是大如銀盤的圓月,比她在人間看到的更亮,更大。
「你不怪我了?」孚翊問。
萬翎看著月亮。
「我不知道。」她道。
她只是意識到,她沒有資格責備他。
孚翊和燭嬰最大的不同,在於他眼中的芸芸眾生。
他是恪守職責的神。
孚翊思忖良久,道:「等這一輪月落後,就隨我去魔域。」
萬翎點點頭:「好。」
「......不用怕。」
萬翎笑道:「我沒有怕。」
她看月亮看得有些眼花,又輕聲道:「五界之外,還有世界嗎?」
「不知。」
「還有神不知道的東西?」
「神的眼睛也不能看見全部。」
又是良久,那隻小團雀慢慢悠悠地晃上來,落到萬翎肩頭。
「你已經見過青了。」孚翊道。
萬翎攤開手掌讓青踩上去:「原來它叫青。」
「它本有人形,是我的使者,諸神天神力尚未全然復甦,現在變不回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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