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無可抵抗的意志
那位中年評審並沒有親自帶安迪離開教堂。
在將他帶出繁星聖堂後,對方就仿佛甩包袱似的,派遣一位僕人去做這件事了。
離開時,他們也沒走正殿,而是七拐八拐的去往了後門。
路上見不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隨著不斷遠離聖堂,似乎那本已近在咫尺的超凡世界,也跟著逐漸模糊,觸及不到了。
安迪只能在這裡看見,一些年老體衰的修女,以及教堂幫工,在路邊做著各種瑣碎雜活。
他們口中討論的,也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東西,而是今天晚上吃什麼,魚市小偷越來越多,誰誰誰總愛偷懶不幹活等家長里短。
可笑的是,到了這底層世界,就連僕人也不願意帶安迪走完最後一段路。
半路上,他就命令一位搓洗衣服的老修女,替他去做這件事了。
「你看起來病得厲害,孩子,怎麼不去醫院?」
「是來這裡領免費救濟食物的?」
教堂區域占地面積很大,老修女又有些嘮叨,一路上沒少問東問西。
但她很善良,分別時,見安迪肚子餓的咕咕叫,還好心給了他一份餅乾。
這也是安迪自今天凌晨開始,截止到現在,吃到的僅有一點東西。
離開教堂區域,來到車水馬龍的大街上,辨認好方向後,安迪朝之前被安置的公寓樓走去。
結果,剛到附近,他就發現那間公寓,此刻竟被熊熊烈火所吞沒了,赤色洶湧,窗口冒出的滾滾黑煙,引來了大量路人圍觀。
安迪見此眯了眯眼。
但還沒等他有別的想法,身旁就突然有腳步聲接近。
側頭看去,馬修神父的女助手正急匆匆地朝他走來,像是有什麼要事一樣。
不過,到了近前後,她欲言又止了一番,最終只是簡單地道:「神父被調離原崗位了,短時間內回不來。」
說完這句話,她將手中拎著的棕色旅行背包放在安迪腳邊,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仿佛不想再和安迪沾上半點關係,更沒打算幫他這個外鄉人,找個新住處安置。
安迪沒說什麼,只是拎起這個之前曾拜託女助手照看的背包,解開拉鏈看了看。
裡面有他一些生活用品,黑色的手提箱赫然也在其中。
「你倒是睡得安穩。」
探手摸了摸箱子,感受一番後,安迪放心了。
因為參加考核需要不短的時間,所以在這之前,他就想辦法讓箱子裡的東西睡了一覺——依靠一點草藥學知識。
現在看來,藥量似乎有些大了……
腦海中思索著如何改進配方,安迪背起背包,踏步走向不遠處一家快餐店,考慮先填飽肚子再說。
點餐,靠窗位置入座。
正大口吃漢堡,一個頭戴鴨舌帽的大鬍子中年卻突然從後廚走出,靠近後一把搶過安迪桌上的餐盤,然後猛摔在地上。
「別想在我們這裡吃到任何一點食物,你個該死的小偷!」
他大聲咆哮著,看向安迪的目光滿臉厭惡。
「趕緊起來,然後給我滾蛋,這裡不歡迎你!」
這傢伙來的非常突然,說的話也很莫名其妙。
將口中食物咽到肚子裡後,安迪語氣疑惑,「你是?」
「我是這家店的老闆!」
大鬍子說著,用力踹了一下男孩坐在身下的椅子。
那兇猛的力道,讓金屬椅腿與瓷磚地表劇烈摩擦,發出一陣刺耳的嘎吱聲!
「說了快點滾,你還磨蹭什麼?!」
……
「這小東西,下手有點狠啊……」
快餐店外不遠處,正停著一輛車,駕駛位上有年輕人,正用望遠鏡觀察店裡的情況。
於是他就看見,人高馬大的大鬍子老闆正想踹第二腳,卻被男孩一個巧勁給摔絆到了地上!
再然後,大鬍子老闆的致命要害,就被猛踹了好幾腳。
看似瘦弱不堪的男孩,力道卻好像出奇的大。
連續幾下,踹的那成年漢子哀嚎連連,一臉痛苦捂襠慘叫的樣子,讓年輕人下意識眼皮直跳。
「要抓人嗎,大哥?」
偷窺的年輕人隨後放下望遠鏡,轉頭看向副駕駛。
那裡正坐著一位看報的中年男子,面目英俊,帶著一副金絲眼鏡,整個人顯得文質彬彬——
赫然是最初跟隨馬修神父一起,跑去賓館接安迪的本市市長!
聞言後,市長唔了一聲,道:「還不夠,他是未成年,這點罪責算不了什麼。」
「那就再來幾家?」
「當然。」
市長點頭道:「他去一家,我們就要讓他打一架,到時候就算不出人命,累也能累死他。」
這冷血無情的話語,在他口中卻顯得極為尋常,仿佛在說,今天天氣真不錯。
語氣當中,更是半點都沒有了當初對安迪的善意與討好。
「可是萬一,這孩子忍了怎麼辦?」
駕駛位上的年輕人對此有些擔心,「我要是他,我就一定不會動手,畢竟這很容易就能看出是陷阱。」
「沒關係。」
市長微笑地道:「他如果不動手,我們就繼續讓人羞辱他,辱罵他,直到他動手為止。」
「而如果說,他真能忍到那種地步,那也無所謂。」
說到這裡時,這位長相文雅的中年男人放下手中報紙,以一種十分尋常的語氣道:
「酒店、餐館、菜市場、福利院,甚至黑市,只要他在本市,在本國,一切公共與私人場所,都會對他關閉。」
「他也許很厲害,但就算不考慮身上的癌症,不吃不喝不睡覺,又能活幾天?」
「可是萬一,他跑出國了呢?」
「航空與鐵路已經對他禁止,計程車司機都不會對他敞開車門,我們的軍隊,更是在邊境嚴陣以待……」
說到這裡時,市長不由嗤笑一聲,「這種情況下,他能跑到哪裡去?」
「……這也太誇張了?」
駕駛位上的年輕人聽的咂舌不已,「那孩子到底惹到誰了,竟然下這麼大力氣去針對他?」
「針對?」
市長聞言一怔,繼而啞然失笑,「你呀,可真是想多了。那位老先生可沒真瞧得上這孩子,更不可能在他身上多費什麼力氣。」
「那這怎麼?」
「一群像我這樣的人聞到氣味後,都在爭相表現呢,爭取能當上那位老先生的狗——雖然我覺得這是痴心妄想。」
如此說著,市長略顯嘲諷地看了眼車窗外,那個已經邁出快餐店大門的黑髮男孩。
五天之前的那個下午,他連巴結這男孩的機會都沒有,遞了塊表都在沾沾自喜。
而五天之後的現在,他卻成了對方命運的掌控者,能夠隨手拿捏對方,侮辱對方。
只要想,他甚至都能安排狙擊手,要了這孩子的命。
這種誇張的地位轉變,只不過是因為,那位老先生的一個念頭罷了……
「權力啊,真是個令人著迷的東西。」
如此感慨著,市長突然道:「這孩子五天前住的那家賓館,你等會帶人去給我砸了,裡面那個胖子,打斷他三條腿,他老婆,賣到紅燈區去。」
「這……」
駕駛位上的年輕人聞言一愣,「可是我聽說,那胖子和男孩不對付,沒少說他壞話?」
「再不對付,他也收留過男孩三天時間,還沒要食宿費。」
「可是,大人物會關注到這種小角色嗎?」
「不會,但萬一呢?」
說到這裡時,市長一臉嚴肅,「我和你講,現在就算是一條狗,只要和那男孩有關,我們也都要湊過去踹幾腳。」
「你不踹,別人就會踹。」
「去的晚了,你連口湯都喝不到!」
這話簡直太有衝擊力了,年輕人聽的一愣一愣,張嘴片刻,只說道:「這會不會引來什麼後果?」
「後果?神父被調走了,過後還有他倒霉的時候,有那位老先生在,我們這些想巴結他的狗腿子能有什麼後果?」
「呃,我是說,我們這樣得罪那男孩,萬一他重新得了勢,豈不是要遭?」
「男孩?重新得勢?」
市長聞言表情一怔,仿佛聽到了什麼冷笑話似的,以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看著自己這個親弟弟。
「你覺得,一隻螞蟻。」說到這裡,他語氣遲疑,仿佛在組織語言,準備和白痴解釋局勢。
「能得什麼樣的勢,才可以推翻一頭大象?」
「我們又不是大象。」
「當然,我們當然不是。但如果這隻螞蟻會跑來咬我們,那麼本來不屑搭理我們的大象,可就不會無動於衷了,因為這涉及到臉面問題。」
如此說著,市長拍了拍對方肩膀,語氣遺憾。
「這是好事,知道嗎,做夢都想不到的好事。」
「可惜,這種好事根本不會發生。」
「為什麼?」
「因為那孩子手裡只剩兩劑藥,就算我們什麼都不做,他也活不過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