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太陽依舊升起
在大量吵鬧喧囂聲的遮掩下，這道咳嗽其實並不響亮。
但奇妙的是，這聲音卻極為清晰地傳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如此非凡的現象，讓人們內心憤懣情緒瞬間中斷，繼而被轉移了注意力。
順著聲音望去，一位打扮考究，氣質溫雅的老人，此時正靜靜站在二樓護欄處，面色平常地俯瞰著他們。
「如果對本次排名有異議，可以在事後與我們的諾曼主教反應。」
他語氣和善地道：「本次考核現在還沒結束，希望大家別擾亂了聖堂的秩序。」
說完這句話，老人朝下方人群中的安迪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了人們的視線。
大家於是迅速明白過來，這是怎麼回事了。
怒火因此熄滅，抗議情緒收斂，辱罵聲音，更是被一掃而空。
鴉雀無聲半晌後，陸續有人起身離開席位。
行走間，細碎議論不斷，內容卻全都與本次考核無關。
仿佛他們從未來過。
時間緩緩流逝。
滿員的觀眾席空缺位置越來越多，離開的人也越來越多，一些人會用眼角餘光掃視安迪，其中飽含憐憫與遺憾。
更多的人，卻看也不再看他一眼。
就好像在這之前，他們根本沒說出那些稱讚與驚嘆的話語，也沒有憤怒的替安迪發過聲。
「抱歉，孩子，經過慎重考慮，我們認為你的身世有很大問題，並不適合加入我們福音教會。」
有中年評審來到安迪身前，面無表情地道：「跟我來，這裡不再是你該呆的地方了。」
這話讓剩餘留下的人們精神一振，繼而一個個眼神莫名的盯緊安迪。
似乎想看看他，會對此有什麼反應。
茫然無措？
以安迪的成熟程度，根本不可能像是小孩一樣，遇到事情，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反抗？
又憑什麼反抗？
一個人是否能夠加入教會，本就是教會自身可以完全決定的。
現在教會不讓你加入，不讓你享受那些屬於教會的福利和資源，拒絕幫助你成為一名超凡者……你有什麼理由去抗議？
再者說，插隊的安迪，本身就不太合規矩，只是以前沒人去追究這點罷了。
想辦法讓教會改變態度？
這就更不可能了。
諾曼主教明顯已經屈服於那位老先生的威懾之下，而那位老先生既然毫不遮掩的站出來，本身就已經明確釋放出了信號。
他不喜歡安迪，也不歡迎安迪。
於是安迪就必須離開。
除非他能改變那位老先生對此的態度。
可是，怎麼改變？
去討好？去巴結？去宣誓效忠？
去承認錯誤？
恐怕這孩子連自己錯在哪了，都還不知道呢吧？
絕大部分人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一部分對安迪抱有同情心態的，卻在期盼。
期盼著他能去服個軟，去認個錯，去挽回局面，然後重新獲得成為超凡者，成為未來英雄的資格。
畢竟，大家都看在眼裡，安迪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這也許代表著，問題其實並不嚴重？
可惜……
讓這些人倍感失望的是，被教士出言驅逐的男孩，聞言後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就這麼跟著走了！
他仿佛並不在乎之前努力博取的那些榮譽和資格，被人動念間剝奪的一乾二淨。
或者說，對目前這個結果，他似乎並不意外？
但這又怎麼可能。
在那位老先生還沒站出來之前，誰又能想像得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那時候，大家都已經在考慮著，為安迪準備歡迎晚宴了……
於是此刻，在外人看來，安迪這種表現只不過是心死絕望，勉強維持著最後那點，可憐的體面與自尊心罷了。
這可以理解。
畢竟在這之前，他還受到無數人的讚美與追捧，對自己的心理預期高一些，不願意去選擇屈服認錯，是很正常的。
但這也無聲意味著，局面，已經徹底無法挽回！
大家看向男孩的目光，由此變得與之前截然不同。
安東尼的那位朋友，更是沒了曾經的敬畏。
看著男孩時，高高在上的審視與冷淡，重新回到了他的眼睛當中。
一個人的天賦是很重要，絕頂的天賦更能讓別人心存敬仰與畏懼。
可如果這天賦根本沒有發揮的餘地，沒有大人物們的看重和培養，成不了超凡者，那這男孩還算是個什麼？
不過是個普通家庭出身的癆病鬼罷了！
就算這癆病鬼十分厲害，身上帶有一定的神秘色彩。
可他終究是弱者，無法成為超凡的弱者，已經從雲端跌落塵埃了！
一槍下去，就會死掉！
而這個弱者，此時竟還在勉強維持著他那點可悲的自尊心……
他竟然真的以為，他仍舊有自尊？
多麼可笑的想法啊……
「想辦法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國度！」
「越快越好！」
有細若蚊蠅的聲音在安迪耳旁響起。
那是他在路過某位修女身旁時，對方利用道具傳音的結果。
但其他參與考核的年輕人，卻只是眼睜睜看著安迪被帶離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表情各異，什麼都沒說。
「如光一閃啊……」
朋友突然發出一道感嘆，打斷了這裡持續良久的沉默，隨後就見他樂呵呵地拍了拍身旁安東尼的肩膀。
「別人倒霉，你發什麼呆？」
「看見沒，那位老先生欽點你當了第一！」
「欽點，第一！想想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什麼？
安東尼原本在發怔，為這驟然顛倒的局面而感到猝不及防，內心甚至在替安迪鳴不平。
但聞言後，他卻迅速回過了神來。
繼而語氣遲疑，不太確定，「意味著……我入了那位老先生的眼？」
「沒錯！」
朋友大聲予以肯定，「這不正是你來這裡的目標？」
如此說著，他用威脅似的目光掃了眼周圍同齡人。
於是，本來因安迪黯然退場，對安東尼因黑幕上位而有所不滿的幾位少年少女，迅速收斂起了視線，變得躲躲閃閃。
大部分人在反應過來後，看向安東尼時，則變成了滿滿的羨慕。
如同他們之前看安迪時一樣。
排名宣講隨後繼續展開。
冉冉升起的新星驟然隕落，已遭淘汰的那顆舊的，被重新拽回到了原位置，光芒暗淡，讓整座聖堂都跟著失了色，變得一片冷清。
但這並不影響世界的規則，在照常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