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此界的真相
魔物如潮水般退去，太初峰之上的黑氣散去，天空重回視野。
素問峰的弟子們趕緊四處治療倒下的其他峰弟子，受傷輕的弟子們則趕去了其他地方支援。
只是唯有凌煙峰，長老們不許任何人前去，紫菀在那裡，尋常弟子去了只怕是徒增傷亡。
「師父, 等下見到紫菀，可以讓我先和他說幾句話嗎？」凌煙峰的師徒是唯二從太初峰趕往凌煙峰的，路上，茯苓問玄微。
「你覺得他會聽你說話嗎？」玄微立即反問，他很不給面子地道：「徒弟，你怎麼了？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
茯苓心想, 上古大魔說話多半也比師父你好聽啊。
「紫菀他會的。」茯苓肯定地道。
「他看起來不像是一心只為奪取人類修士性命的上古大魔，此前幾次碰面, 他也都願意和人類修士說上一句。何況, 我也不是要說服他，只是有問題想問他，他要是不回答就罷了。」
「這樣可以嗎？如果師父還是覺得不妥的話，我就不問了。」茯苓徵詢玄微的意見。
「倒也沒什麼妥不妥的，你要是想問，隨便問便是。為師就是從來沒想過要和上古大魔進行言語交流這種事。碰上上古大魔也好魔物也好，一般都是直接動手。」玄微答，他很少反對徒弟們的想法，要不然怎麼能說是放養呢。
隱月周身繚繞著魔氣，視線變得模糊，頭腦的運轉也開始變得困難，他在努力調用渾身的靈氣驅逐入侵的魔氣，但是長時間這樣的驅逐淨化，難免會出現遺漏, 他的體內積累下來的魔氣越來越多。
紫菀似乎沒有要殺他的打算, 紫菀的目的很明確, 在他無力阻攔他後, 就立即起身要往藏劍閣的方向去，根本不浪費半點時間在自己身上。
不能讓紫菀過去，隱月拿出了自己的峰主令牌，在心下默念了一句「玄微對不起了」，就要啟動藏在凌煙峰的陣法。
藏劍閣頂層，藍色的幽光閃爍，人語聲此起彼伏，卻在下一瞬間又戛然而止，重新陷入寂靜。
正欲前往藏劍閣的紫菀眼前落下手持水無息的玄微，轉過身，身後茯苓拿著星夜擋在了那裡。
「今天真是捅了劍修窩了。」紫菀忍不住笑道，「姬不夢失敗了嗎？也是，你師父都為了你離開凌煙峰趕往極西之地了，他拿什麼攔你。」
「紫菀，你什麼時候喜歡說些多餘的話了？」玄微打斷紫菀。
茯苓說有問題要問紫菀的時候，玄微還沒有多想。
這會兒剛碰面，紫菀就主動和茯苓說話，玄微便知這兩人算得上舊時。
幾個徒弟里，小徒弟算是放養得最少的那個，但是玄微發現自己還是對茯苓的事一無所知。
畢竟這十年裡, 無論是茯苓去參加群青大會，還是去凡間歷練，都是一去就很久，她遇到了什麼事什麼人，他一個留守在凌煙峰的師父又怎麼會知道。
「也對，本也沒什麼可說的。」紫菀突然抬手朝隱月的方向發難。
原本就魔氣纏身的隱月難以掙脫襲來的這一擊，被魔氣纏繞得更緊了一些，紫菀要殺他也不容易，但是困住他，消磨他卻並非難事。
困死隱月後，紫菀緊接著就要對茯苓出手。
茯苓立即後退拉開和紫菀的距離，一邊在心中問候了自己師父，和她有著一樣心理活動的還有隱月。
不會說話就不能閉嘴嗎玄微？
他自己倒好，就這麼連累其他人是吧。
茯苓勉強躲開一擊，但仍然免不了被魔氣侵襲，半張臉都染上了黑色。
「兄長！」剛躲完一擊，茯苓就直接開口喊道。
現在的紫菀正想著怎麼逐一解決他們，不說點驚人的話根本沒法讓他停下來重新和她對話。
但如果區區九年的記憶，對於紫菀漫長的歲月而言微不足道的話，無論她喊什麼，都不會有任何作用。
紫菀的攻擊沒有絲毫停頓，緊接著第二招就直衝著茯苓過來了。
玄微沒有出手幫茯苓，因為在凌煙峰的人看來，這種程度的攻擊就該自己解決。
茯苓這一回卻沒有後退，反而朝著紫菀的方向靠近，魔氣侵蝕了另外半邊的臉和手臂，卻遠遠沒有預想中的強大威力。
即便是遭受來自熒惑的一擊，都遠遠不止如此，更何況是遠比熒惑強大的紫菀。
「紫菀哥哥，你的實力不過如此嗎？還是說並不想殺我？」
如果不是有所顧忌，紫菀不會做出這種輕飄飄的攻擊，一個上古大魔怎會在意一個人類的性命。
「一口一個哥哥，小丫頭，知道我活了多少年嗎？」紫菀並沒有惱羞成怒，反倒笑了，「我要是殺了你，你師父不得發瘋，你不會以為我會憐憫你吧？」
「兄長為了保護我，孤身一人去引開魔修，那之後就杳無音信了。我本以為，重逢之時，不是我為兄長立碑，就是我將兄長從魔修的手中救出。」
「所以你現在是失望了嗎？」紫菀掀開了自己的黑色帽兜，任由一張陌生的臉出現在三人的面前。
那當然和兄長毫無相似之處，也和上次見到時樣貌截然不同，茯苓卻並不會為此就覺得自己認錯了，上古大魔紫菀可以任意變幻外貌，這是她早就知道了的事。
但是紫菀肯摘下帽兜，就意味著他願意和她說幾句了。
「失望？或許我本來應該有這種情緒。雖然重逢的方式出乎我的意料，但也算了卻了一件心事。」
「看來把涅槃放在你身上也不是一件完全正確的事，到底是我小看了你——」紫菀話未說完，便看見茯苓的周身有光芒隱現。
不僅是他，玄微和隱月也注意到了，只有茯苓自身未察覺。
隱月曾在群青大會上見過茯苓初次觸碰到劍意，彼時也是這樣萬物景象流轉，十分不尋常。
「紫菀，」她糾正了自己的稱呼，「上古大魔到底是什麼？你到底是什麼？」
「你和別的上古大魔都不一樣，比起魔你更像人，你足夠聰慧，所以你一定知道答案。」
紫菀笑出了聲，如傳言的那樣，他的笑容便如桃花盛開一樣明媚得令人心悅，實在很難想像他會是上古大魔的頭領。
「問什麼問題不好，非要問這種要命的。」
「不過也是，不是這種程度的問題，又怎麼足以成為你心境上的阻礙呢。」
「最先提起這個問題的是你，既然你主動向我提起，便是希望我知道答案的吧。告訴我吧紫菀。」茯苓十分直接地提出要求。
當初在雲天秘境遇到的時候，那次短暫的交流里，紫菀給她留下了這個問題，至今也沒有哪個人類修士能為她做出正確的解答。
「如果有足夠的時間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和你講一講，但眼下這個情況，怎麼也不像是能慢慢談話的樣子。要麼，你帶我進入藏劍閣，我倒是可以考慮在藏劍閣里跟你講講。」
「痴心妄想。」玄微一聽就忍不住道，如果不是答應了茯苓要給她提問的機會，他早就對紫菀動手了，哪裡還會給他說這些廢話的機會。
紫菀偏過頭來，看向玄微的方向，道：「你若是想知道真相，也可以告訴你，只要你別攔著本尊去藏劍閣。」
「你覺得我有可能會答應嗎？別說這種愚蠢的話。」玄微不耐地道。
「既然你們師徒沒人願意配合，那今天就先算了，告辭。」紫菀已經感受到了四面八方魔物的敗退，其實早在玄微露面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無法靠近藏劍閣了。
這一次是借著玄微離開紫霄宗去了極西之地那麼遠的地方，他才趁機一試，但顯然這個機會也並不是那麼有把握，所以他是孤身前來，沒有帶其他上古大魔一起行動。
常年有大批弟子在外歷練不知所蹤的紫霄宗，連他一人都攔不住，可真正撐起紫霄宗的還是玄微和隱月，他們二人在，哪怕紫霄宗一個弟子也沒有，他也無法進入藏劍閣。
「紫菀，等等，還有一個問題不是問你，我想問問兄長，自凡間分離後兄長遭遇了什麼，是否後悔獨自引開魔修？」眼見紫菀有離開的意思，茯苓趕緊開口道。
「重要嗎？」紫菀問，明明在確定了凡間的紫菀是他的一道分身後，直接心境突破了卻了牽掛，在劍道上越走越遠淡忘了情愛的她，真的還在乎曾經的兄長如何嗎。
「不論兄長是否後悔，茯苓虧欠兄長的，理應償還。」
初入仙途之時，她想過最好的結局是兄長變成了魔修，只要兄長還活著，無論如何她都要和兄長一起，誤入魔道也能有重回正道的一天。
但是如果兄長甚至連人類都不是呢？
「但是兄長成了你的一部分，成了上古大魔。我還有師父師兄們，還有宗門，你要摧毀這一切，我就無法站在你那一邊，償還這份虧欠就成了無稽之談。」
「所以我想知道上古大魔到底是什麼，不是因為你刻意提起引起了我的好奇，而是因為只有知道了你到底是什麼，我才能知道對我而言是否還有兩全其美的辦法。紫菀，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屬於兄長的那一縷分身永遠不被你回收，我所掛念的只是兄長，不是你。」
就算名字一樣，感覺上也很相似，但是茯苓無法將眼前的上古大魔當成易紫菀。
易紫菀頑劣又聰慧，雖然總是捉弄她，但在外面看到好的東西也總會想著給她帶一份。
會帶著她到處惹事，會闖了禍嫁禍給她，也會背著她走一段漫長的路回家，就算自己也只是個半大少年，也無懼無畏地去報復讓她受了委屈的人。
她人生的第一個十年裡，是在易紫菀的陪伴下長大的，即便過去了第二個十年，那些記憶開始模糊，情感也開始淡退，但是無論再經過多少個十年，也不會再有人和她共同擁有父親和母親都還在時的最初的時光。
「不過是一道分身而已，倒是有人這麼記掛著他。可惜啊，他和我一樣，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人類。你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紫菀說完後，便原地化為一陣黑煙，消失了。
沒得到答案的茯苓有些遺憾，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紫霄宗的情況，被魔物入侵的紫霄宗此刻還不是完全安全的。
茯苓自己吃下一顆丹藥淨化身上的魔氣，正欲去幫隱月時，卻見原本紫菀站的地方飄落下一塊石頭。
石頭沾染了魔氣，表面還逸散著絲縷黑色，是紫菀刻下文字是留下的。
「萬年以前，此間世界的主宰本是魔，山水間的居住者無不是魔，人類不過是匍匐在地上的螻蟻。你要的答案，藏在萬年以前的歷史裡。」
茯苓站在石頭邊上，看到了上面雕刻著的文字，她沒有直接去撿，擔心其中有詐。
雖然一年之期臨近，但仍未收到摘星閣關於陣法修復的聯絡，怕是還差些時間，為了不讓涅槃有所波動，現在的她還需謹慎行事。
「徒弟，那塊石頭怎麼了？」玄微從茯苓的身後走過來。
「師父，能幫忙拿一下嗎？」茯苓道。
「哦。」玄微催動靈力將石頭取回了自己的手裡，入手的一瞬間，石頭上冒出一隻魔氣所化的老虎撲向了玄微的臉。
玄微面不改色，劍氣顯現在他的面前，輕易地彈開了黑氣，將這隻虛幻的老虎徹底湮滅。
「徒弟，你——」玄微看向茯苓，面露懷疑之色。
「茯苓，速去找素問峰弟子療傷吧，你剛從極西之地回來，身體虛弱，莫要讓魔氣趁虛而入。」隱月開口道。
「我知道了，這就去。」茯苓立即御劍往素問峰的方向去了，沒給玄微追問的機會。
「她剛剛是不是故意的？」玄微看向隱月，問。
「多虧玄微你及時趕來，不然我可就要啟動劍魂陣了。」隱月仿佛沒聽見玄微的問題一樣，自顧自地道。
「隱月，你剛剛開口是不是也……」玄微正要質疑隱月的舉動，卻被隱月打斷。
「不過這石頭上的字，讓茯苓看到了，不知道她會推測到何種程度。」隱月從玄微手中拿過石頭，將刻了字的一面翻過來，「藏劍閣頂層的秘密，整個修真界的秘密，像她這樣的年紀，還不到知道真相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