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師父所守護的東西
「就當做不知道吧。」寂止笑了笑，發色變淺後，他看起來更是宛如謫仙。
可寂止的選擇，卻並非因為他畏懼逃避，只是那些事對他而言並沒有那麼重要。
不論這個世界的真相是什麼，他都不在意。
世人覺得他身為佛子，該憐憫蒼生，兼愛天下。可他並非如此，他有所偏愛，也可以冷漠地旁觀世人的苦痛。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佛之一道並沒有因為他這樣的心境而拋棄他。
反而因為他認清了自己，修為一日進境千里，從化神初期邁入化神後期，不過短短一載，就和白日悟道立地飛升一般匪夷所思。
「我的選擇與你不同，我想要讓這世間如我所願。」茯苓遺憾於寂止的選擇與自己不同，但對此也不會感到意外，她是劍修，他卻是佛修，他們兩個之間註定了會做出截然不同的選擇。
「所以我需要的是對抗這種法則的力量，為此，必須獲得超脫它的監視和管束的能力，往生門就是能給予我這種能力的存在。」茯苓定定地看著寂止。
寂止從來都會尊重她的決定，不論何時何地，哪怕在極西之地，她自願選擇被封印，寂止歷盡千辛萬苦來到她的面前，只聽了她的心愿，便決定不再阻攔她。
這也是，哪怕她和寂止的道不同，選擇不同，也一定會永遠都是互相最好的友人的原因。
「茯苓如果執意要如此的話，或許我該讓你看看這個。畢竟進了往生門，越是不該給你看的東西，越是會出現在你的面前。」寂止說話時，他的目光投向了紫菀被封印的地方。
「佛子大人，那個真的不行啊——」戒頑震驚於寂止的決定，趕緊出言勸阻。
戒頑自己也沒見過裡面封印的上古大魔到底是個什麼模樣，他阻止是擔心茯苓的接近，會影響到封印。
紫菀的封印是不容許出現半點差錯的，一旦釋放了紫菀的最後一道分身，本就抵擋上古大魔抵擋得很艱難的他們，只怕是會死傷慘重更加慘烈。
「放心，有我在。」寂止的聲音有種令人心靜氣沉的力量，戒頑的心也放下去一些。
而寂止也確實有這樣的能力，邁入化神境界的他，在整個三清寺里都難有敵手，如果連寂止都無法抵擋的情況，那整個三清寺也找不出第二個人做得到了。
「放心，我不會惹麻煩的。」茯苓也對著戒頑道。
戒頑：「……」很想反駁，但好像也確實無法反駁。
這一路過來，茯苓的行為雖然相當莽撞，但也確實一直順順利利地，沒有惹出任何事端。
「紫菀的最後一道分身，是情緒的集合體。只要保持情緒平靜，不悲不喜，就不會驚動到他。」寂止向茯苓囑咐了一句後，就領著茯苓踏入了封印之內。
茯苓點了點頭，有過被涅槃附身的經歷，她最擅長的就是情緒平靜，倒不如說，現在心兒等人似乎還是更希望她情緒波動明顯一點。
可等真正踏入紫菀的封印區域，近距離感受到紫菀的分身時，茯苓才發覺，她理解的似乎有一點偏差。
波動的不是她的情緒，撲面而來都是各種負面情緒，她只是被動地接受著這些。
紫菀的最後一道分身不像他另外兩道融合後的模樣那樣，根本不是任何有形態的生物，那只是一團隨意變幻的，並不成型的魔氣。
每一縷魔氣之中都是成千上萬的或憤怒、悲傷、嫉妒、仇恨等一切不好的情緒，饒是茯苓的情緒淡薄如此，她也仍然覺得胸口發漲，難受得不行。
「如今封印外帶領著上古大魔的紫菀，是已經拋去所有惡的一面的分身，所以作為上古大魔而言，他看起來甚至還有人性的優點。」寂止真正擔心的，並非茯苓承受不住這些情緒，而是紫菀的面目和茯苓所想像的截然不同這一點。
紫菀曾有一道分身是茯苓在凡人界時的兄長，寂止還是閃閃的時候，就知道茯苓有多想念她的兄長。
可那位兄長真的只是一場夢，現如今那個帶領所有上古大魔毀滅人類的紫菀尚且都算是紫菀最善良的一面，可真正能代表紫菀本性的，正是被封印在此處的最後一道分身。
茯苓可能會為此失望難過，因為知道這一切的那一刻，對茯苓而言，她那位兄長便是真正死去了，不存在於這個世間了。
「能將這些從紫菀身上剝離出來封印的修士，一定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然而茯苓什麼問題也沒問，竟是直接坦然地接受了這樣的結果。
寂止都愣了愣，這是出乎了他的預料的，即便茯苓在失去情感，但兄長於她而言就是一個執念，執念與情感不同，不會那麼容易忘卻。
「寂止覺得，我會為此難過嗎？」茯苓見寂止意外地看著自己，便對他道：「不論紫菀與我曾經有過怎樣的關聯，我都是一名人類修士。」
「從那天在凌煙峰，我與紫菀的談話過後，我便知道我的兄長確實已經死了。欠兄長的一切，我都無法再償還，可我還有紫霄宗，還有寂止，還想看著人類修士們繼續在大三千界繁衍生息。所以，我清楚自己的敵人是誰。」茯苓說這話時，握緊了手中的劍。
這是她的決心，從得知人類修士和上古大魔只能存一時，就已經下定了的決心。
她確實是長大了，更重要的是變強大了。
那時候太過弱小，即便想去找兄長，也必須悉數忍下，等待著這樣一天的來臨。而現在這一天已經到了。
她有修為有星夜，不需要去依靠任何人，自己去自己想做的事，不需忍耐。
「我雖為你如此看得開而高興，可也為你選擇了這麼一條艱巨的路而擔憂。不過茯苓向來能做出正確的決定，並將自己的目標實現，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你知道我從來都只會支持你。」寂止牽住茯苓的手，領著她從封印的範圍內走了出來。
「往生門內一切皆有可能出現，只能一個人去走，我也無法陪你進去。因為關關都是問心，所以我的佛珠也幫不上你的忙。但連紫菀的最後一道分身都影響不到你的話，想來往生門於你而言也不過如此。」
「我會儘快出來的，趕在東方大山所有封印破除之前。涅槃是在我身邊完成的蛻變，我也會負責將它毀滅。」茯苓道。
往生門的入口就在三清寺佛殿通往山門的路上，從佛典踏入，踏出山門的那一刻算作結束。
原本此處是三清寺的佛修犯錯後尋求特赦才會進入的地方，因為關關都是問心，往往也只有心境澄澈的佛修們才經得住，其他修士若有佛修這般澄澈的心境修煉進境自然也是一日千里，本也不會自討苦吃來往生門。
如果不是為了脫離天道的掌控，茯苓也一輩子都不會選擇踏進這裡。
寂止目送茯苓踏入了往生門，留了戒頑在原地等著，他還要重回東方大山。
春去秋來，眨眼間又過去半載。
茯苓從往生門出來的時候，三清寺還是一副天晴雲朗的模樣，仿佛上古大魔從未來過一般。
「茯苓——」心兒看到從三清寺山門方向走出來的身影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半年前，她不過離開了一會兒，回來的時候，茯苓已經帶著戒頑去了東方大山內，緊接著就在佛子的引路下進了往生門。
於是，這一等就是半年。
戒頑正坐著打盹，被心兒的聲音驚醒，看到好端端地站在那裡的茯苓，忍不住嘆了一句，「茯苓施主越來越離譜了。」
佛子從中出來的時候尚且白了一頭青絲，茯苓進去一趟出來，卻好像無事發生一樣。
儘管半年時間是花得比佛子久了一點，但就從受傷的程度來看，茯苓施主的心境比佛子更乾淨一些，她好似在往生門裡沒受到半點刁難。
「我得去通知佛子一聲，終於不用繼續在這裡守著了。」戒頑嘀咕著走了。
「心兒，你還在這裡嗎？抱歉，讓你久等了。」茯苓在往生門中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但自己出來時，心兒看到自己那副吃驚的表情，也該知道時間不短了。
「半年了，茯苓，嗚嗚嗚……」心兒一下子就抱住了茯苓，往生門在寂止和茯苓這樣的人眼裡看起來也許很簡單，但是心兒光聽戒頑說了過往那些佛修進去後的下場，她是真的很忐忑，擔心茯苓出不來。
茯苓面對心兒的動作沒太大的反應，她像個柱子一樣的任由她抱著，卻不知道回抱她一下。
甚至在心兒哭的時候，她還伸手接了一個來自遠方的紙鶴。
「心兒，我們得抓緊趕回宗門了。」茯苓一看紙鶴的內容，便立即對心兒道。
而聽見這話的心兒也嚇了一跳。
紫霄宗不召回弟子，除非上古大魔悉數被封印，或者宗門留守的修士們已無法抵擋魔物和上古大魔的入侵。
可上古大魔分明還在出沒，那就只可能是後一種情況。
「是大師兄的傳信。」茯苓把紙鶴的內容給心兒看。
紙鶴是兩個月前的訊息，因摘星閣卜算出上古大魔們將會將攻擊目標定為紫霄宗，在第三十三層大陣里看到的未來，紫霄宗淪陷，自那之後人類修士與上古大魔的生存空間顛倒，人類修士再也無法回到過去那樣的生活。
所以宗門只能急招所有在外的弟子回歸宗門，務必保住紫霄宗。
「心兒沒有收到紙鶴嗎？」茯苓問。
既然是宗門急招所有弟子回去，身為紫霄宗弟子的心兒必然也該收到才是。
心兒搖了搖頭，經茯苓這一提醒，她也察覺到怪異之處。
「我一直就在這裡，紙鶴既然能飛到茯苓你的手裡，就不該飛不到我這裡。」心兒道。
茯苓翻了翻手裡的紙鶴，道：「我這個紙鶴是大師兄做的。心兒你如果要收到紙鶴的話，應該是由太初峰或者妙音峰來發出。」
「如果其他弟子也如你一樣，沒有收到紙鶴的話，那紫霄宗該拿什麼抵擋上古大魔的圍攻？」
茯苓想，如果真的是紙鶴被攔截了，那麼此刻紫霄宗只可能是她的師父苦苦支撐，甚至可能未能撐過這兩月。
「我們趕快回去看看吧。」茯苓是擔心凌煙峰的情況的，但是這一刻，比起凌煙峰，似乎是要將上古大魔們趕盡殺絕的心情占據了更多。
剛從往生門出來的她，已經擁有了斬殺被天道所庇護的上古大魔的能力，而接下來她要親自去試試。
「茯苓，往生門裡如何？有受傷嗎？」接到戒頑通知的寂止落在了茯苓的面前，他看了看茯苓身上，沒看出受傷的痕跡，臉上擔憂的神色才收了起來。
「在往生門裡看了很多人很多事，當時還是挺深刻的，不過現在似乎已經有些記不起了。」茯苓分明記得自己在往生門裡時，還是有過情緒波動比較強烈的時候，但一踏出往生門的那一刻，那一切她就全然感覺不到了。
「寂止，宗門有難，我要回去了。謝謝你的幫忙，帶我看了紫菀的最後一道分身，又縱容我進了往生門。若是上古大魔事了，這世間重新變回我想要的樣子，我就再來三清寺找你。」茯苓這便要向寂止告別。
「紫霄宗有難？怎麼如此……」寂止想了想，道：「近來進攻三清寺和東方大山的上古大魔確實有所減少，看來是都將目標轉移到紫霄宗去了。」
「我與你一同去紫霄宗看看吧。」寂止提議道。
「寂止還要守著東方大山，真的可以和我去紫霄宗嗎？」茯苓問。
「聽你所言，我還需得去紫霄宗一探究竟，若是上古大魔真的在向紫霄宗聚集，那別說是我，便是師父他們也要考慮全去支援紫霄宗。」
「因為紫霄宗那裡，才真正藏著最重要的東西。」
寂止所言，戒頑和心兒都是聽不懂的，但是茯苓已然知道了那件事。
藏劍閣之上，師父守了那麼年，為它始終不敢擅離宗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