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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煙過後, 但見一抹青色立在蘇緲身旁,廣袖搖曳, 墨發微揚,周身妖氣滾滾翻湧。
刀刃脫離心口,鮮血瞬間湧出。蘇緲劇痛難忍,當場腿腳發軟便倒下去。
虧得一隻手掌將她背後托起,她才堪堪站穩。
她在驚惶中扭頭瞧去——
妖皇。
是他來了!
溫源這一刀, 又陰又狠。
若非她反應迅速, 且纏心藤的根須也淺有保護之力,妖心必定已被他捅了個對穿。
那她, 就要命喪當場了!
溫源殺她, 憑的什麼!
蘇緲牙槽緊咬, 卻無暇痛斥這等卑鄙無恥之人。
妖心血湧出傷口, 流逝的是她的本源力量。很快,蘇緲便搖搖晃晃, 感覺身體就要支撐不住。
血在胸口染出一大片紅,宛如開出了一朵巨大的花。
將暈之際,背後的手掌渡來大股靈力。強大的妖力包裹住妖心,傷口迅速癒合,僅在一呼一吸間,她便覺疼痛淡去。
受傷的妖心眨眼復原如初,蘇緲很快緩得一口氣。只是心血流失帶走了大股本源力量,她突然覺得好生疲倦。
蘇緲抬起發沉的眼皮,看見的是妖皇的側臉。
他沒在看她,眼睛盯著溫源的方向,眼底殺意斐然。
蘇緲慌忙抓住他的袖子。
妖皇剛抬起的手被她拽了下去,他這才低頭,眼中的冷厲轉瞬淡去。
「別,別殺……」
她這手抓過刀,傷口深可見骨,血流得滿手通紅。儘管很痛,拽袖子的力氣可一點沒少,死死地拖著他。
妖皇眸光一滯,隨即浮出一抹憫恨。他幾乎是咬著牙問出的話。
「捨不得?」
蘇緲心頭大急,著實沒有忍住那口血,一口吐了出來。即便如此,也沒鬆開他的袖子。
於是妖皇的臉色,更加陰冷。
溫源從地上坐起,胸口的劇痛扭曲了他的臉,他的嘴角卻斜勾著——捨不得,她對他還是有情的!
「不,」蘇緲順了口氣,擦去嘴角的血:「把他留給我,日後我要親手殺!」
斜勾的嘴角陡然垂下,溫源怔愣住。
她說什麼?
妖皇眼裡那越結越厚的冰,方才化解。他放下手去,允她二字:「隨你。」
蘇緲安了心,這才鬆開他的袖子。此時她已冷汗淋漓,終於徹底脫了力,腿一軟,便跌坐下去。
她想不出比這更諷刺的事了——送她護心鏡的人,先傷她的心,再捅她的心。
既是如此無情無義,那便休怪她反眼不識。
可眼下,她卻無力以牙還牙。
背後的手掌托著她,隨她的跌倒而彎曲下壓。蘇緲靠在某個臂彎里,無知無覺一般,已有些分不清自己人在哪裡。
溫源看著這二人,眼底突然湧起大片紅色。
那青衫男子周身翻滾著強大妖力,引得衣袂飄蕩,百草狂舞。他分明就是只妖,是只可怖的大妖!
自己日夜思念的女人呵,正躺在這只妖的懷裡……他們靠得那麼近,頭上戴著相同的木簪子。
——她說,離寨沒多久,就嫁人了。
好個鶼鰈情深,好個郎情妾意!
「哈哈哈哈……」溫源突然仰天狂笑,笑聲怪異得好似野獸咆哮。
片刻後,笑聲驟止,他怒指過來:「原來如此,原來是委身給了一隻妖!」
他咬牙切齒地罵著,「我當你是什麼剛直烈女,沒想到,為了活命你也能人盡可夫!可稱是淫——」
妖皇臉色愈發暗沉。
一道白光忽閃而過,直入他的口中。
溫源的怒罵戛然而止。他臉色大變,趕緊捂住嘴巴,隨即,痛苦的聲音從他喉間狂擠出來。
不知那是何等的痛苦,從來雍容而言的溫寨主,居然在地上打起滾來。
寨民們團團擠在一處,驚恐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少頃,溫源張開嘴,吐出一大攤血。地上的血污當中,似乎混雜著小小的碎塊。
溫源俊朗的臉不復溫潤,此時只剩下扭曲。他驚惶地張開嘴巴,口中除了紅色便是一片空洞。
悽厲的慘叫盤旋耳邊,蘇緲覺得好生聒噪。
她已有些看不清楚,視線中妖皇的五官一團模糊。只是感覺到他托在背後的手,緊繃得很,不知是否正在憤怒當中。
天上飄下來什麼東西,紅彤彤的像花瓣。
耳邊響起溫源更加悽慘的狂嘯。
溫寨主瘋了似的趴在地上。
那妖何其狂妄,竟將他珍藏在櫃中的喜服抓取至眼前。妖法霸道,只將五指輕捏,便將他全部的寄託捏得粉碎。
滿空碎紅飄飄灑灑,落入一地渣土。
那是緲緲的喜服啊,還要為他穿上的!
溫源發了瘋似的,撲在地上一片片地撿,攬進懷裡緊緊地摟著。
滿眼都是,滿地都是,風捲起碎片帶往遠處,飄出寨外,飄落山間……永遠都不可能拼湊還原。
悽愴的痛哭迴蕩在山里,可他的痛和他的恨,竟一個字都喊不出來。
布片從蘇緲臉頰划過——那被她繡得像鴨子的鴛鴦,碎得只剩獨獨一隻——半昏半醒間,她嗅到了自己的氣味,喃喃地問:「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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