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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將首級雖是她取的,到底是死者為大,也最惹人感念。
走到半途,秦少和倏爾停下腳步。一直沒有說些什麼的他,突然開了口。
「這樣的事,你得習慣。」
蘇緲跟著停下,有些怔怔的:「師父?」
秦少和轉過臉來,對她緩緩說道:「且不論張驍的死你占了多大過錯,半妖壽長,凡人命短,往後的歲月里,你註定會在不斷的告別中度過。你還會送走為師,送走老季,送走你的師兄師姐師弟師妹……你曾經傾注了感情的人,終究會化為塵土,成為你的回憶。」
蘇緲語塞,忽覺得喉間生澀。
是的,有一日,雁山也會擺上靈堂,秦少和會躺在棺槨中,受徒弟一炷炷的香。
雁山會像今日一樣,哭聲綿綿不絕。
蘇緲忽然發現,不經意間,師父的鬢角又白了些許。
他已是個老人了。
「你若是個沒心肺的,為師何須擔心你。」秦少和無奈地搖著頭。
偏偏,她是個博愛世人的,肯為與自己不相干的人,拼盡全力。
蘇緲苦笑了下:「師父說的話,還真是殘忍。」
秦少和捋了捋鬍鬚,忍不住長嘆一聲。
他回頭,再望了眼香燭繚繞的逍遙山,久久的沒有說話。
飛鳥入林,鶯鶯唱著好天氣。
再開口時,他說:「逝者如斯,願你放寬心,珍惜當下,求個來日無憾便足矣。」
說到此處便止住話頭,輕拍拍她的肩,往山下去了。
逝者如斯,珍惜當下麼。蘇緲念著這句話,一遍又一遍。
師徒二人下了山,上了馬。
回雁山途徑湘臨城,今日城中店鋪開了不少,生活漸漸又回到了正軌。
蘇緲終於買到了食材和糕點。
回山本要做菜,曾書陽卻正用著廚房。
因要做的菜都是玬珠愛吃的,蘇緲怕這小子觸景生情,只好暫且作罷,等晚上大伙兒都歇息了再用廚房。
晚飯的時間到了,喬六一勺一勺地給難民舀著粥。
前些天,都是樊音放的飯。
沒在廚房看到樊音,蘇緲才想起來,昨晚秦少和在書房議事,也未看到她。
那日突入敵營,師姐受了傷,她竟把這茬兒給忘了。
當時若不是陳慕之不肯撒手,拼了命地把樊音抗出來,這會兒蘇緲都沒師姐了。
是她的疏忽了,蘇緲忙去找樊音。
「這點皮外傷過個把月自己就好了,不妨事的。」
眼下,樊音坐在床上,她坐在腳塌,為師姐療著傷。
樊音手邊是針線籃子。這兩日也沒閒著,一直在幫師兄師弟縫補衣裳。
這會兒,她卻哪有什麼心情補衣裳,一個勁兒地說著蘇緲,大有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你總是自責,總要怪自己,可哪有什麼人,要求過你必須怎樣。」
蘇緲正施妖術,沒應她的話。
樊音一臉愁容:「沒有誰生來是不犯錯的,也沒有誰是不想偷懶的。你自己非要過得那麼累,又何必呢。」
這傷深可見骨,痛得樊音一天一|夜沒睡著。可不論是樊音本人還是陳慕之,都沒有來敲過蘇緲的門。
明知她會療傷,卻由著她先自療傷去。
至少,她的師兄姐弟,從未要求她必須做得多好。
曾書陽發瘋那次不算。
「人都是相互的,犧牲和付出,哪能淨逮著你薅。他們只看到張驍為你死了,哪還記得是你把他們逍遙派拉回的正軌。若沒有你,他逍遙頂多了就是個地方小派,哪有什麼機會在武林大會打響名聲,叫江湖武林稱頌一聲『俠義』。」
蘇緲收了手,擦擦額頭的汗:「好了。」
腿上的皮膚還有一些淡淡的紅,過個幾天自己就會痊癒的。
樊音放下褲管,還是嘆氣:「我剛才說的,別告訴我你沒聽進去。」
「我聽見了。」
蘇緲坐在腳塌上,因大耗妖力,有些疲憊,「多謝師姐開解。」
道理誰不懂呢,想到和做到是兩碼事。
不過,先前聽了師父那一番話,現在又聽了樊音的勸,的確是好受了些。
蘇緲有片刻的失神。
一隻手,便在此時輕輕地放在她的頭頂。
她小有一驚,抬起眼眸,對上樊音溫柔的目光。
樊音揉著她的腦袋,依然是怪罪的口吻:「今晚可要好好休息,看你看,眼睛都快凹進去了。」
「嗯。」
好好休息,她很快會緩過來的。
是夜,深更半夜的,蘇緲在廚房裡做菜。
玬珠那個小饞鬼,明明不餓都能幹掉三大碗。
最後一道菜裝進食盒,蘇緲熄了灶火,吹了蠟燭,輕輕地關上廚房門。
「我聞到了,」走廊里突然響起個聲音,「都是珠兒喜歡吃的菜。」
蘇緲腳步頓住,提著食盒的手隨之一緊。
曾書陽不知在牆角站了多久,悄無聲息的,蘇緲一心做菜,盡沒有察覺到。
「師妹這是想做什麼?」不等蘇緲開口,他走上前來,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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