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拽住她的那隻手並沒有松,反而更緊了。阿青回過頭,望著雁山的方向,眸光晦暗下去。
那裡,死寂一片。
妖族之戰,削了人界的山頭,毀了人界的門派,殺了人界的生靈。
也毀滅了她苦心追求的和樂融融。
好不殘忍。
須臾的沉默過後,阿青沉沉嘆了一聲,似自語道:「終是因我之故,生靈塗炭。」
當初隱匿雁山,從未想過「連累」二字。一切生靈於他而言,不過沙粒塵埃,他抬抬手指便可將之化為雲煙。
然此時此刻,曾經漠然的他,卻因這片瘡痍而沉了心情,又因她臉上的悲傷,心生罪意。
白光動盪不安,灃夔於暴怒之中又加大了力道,使得月影杖輕微晃動起來。
眼下白日當空,沒有月的加持,月影杖耗損巨大,杖頭已缺為半圓。
其實,就算有月,也不是妖月,對他幫助不大。
反觀祀水寶珠與琉璃內丹,卻是相輔相成,依然靈力澎湃的樣子。
這一戰,哪怕他是月之子,其實已隱顯下風。他的妖丹尚未完全修復,這一動手臉色便愈發青白。
灃夔觀他臉色如此,豈會猜不到,於是越戰越勇,不給他半點喘息之機。
蘇緲被拽住不得往前,憤怒急道:「你放開我!」
阿青的這雙眼睛裡,突然浮現一抹悲憫,一時將她內心的急躁衝散了些許。
蘇緲短暫地愣了一愣。
他開口,淡淡地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你要理智,切莫衝動。」
蘇緲緊繃著下頜:「我不要你的交代!這個結果,我們兩個人一起造成的。張驍那次如此,今天這次也如此,我不希望還有下次!」
她手中的劍,妖氣纏繞恨不能馬上砍在敵人身上。
阿青卻依然拽著她,平靜地道:「切莫以卵擊石。灃夔的琉璃內丹已然大成,我卻妖丹受損,即便你我聯手依然不是他的對手。」
蘇緲咬牙:「那要如何,難道就龜縮在這結界裡頭!」
此時的月影杖抖動得愈發明顯,顯然並不是固若金湯。
灃夔聞得此話,仰天大笑:「自然是束手就擒,乖乖回凝輝殿呆著!」
繼續做一個尊貴的傀儡吧。
阿青沒有搭理他,只是認真地望著蘇緲,將她提劍的手按下去。
也將她騰飛的殺意按了下去。
她若這麼莽莽撞撞地衝過去,只會多葬送一條性命。不怪她衝動,這份悲痛他能感同身受。
他已然學會,對生命抱以敬重。
阿青深深地看著蘇緲,嘴角泛起一抹澀意的笑。忽然,他廣袖橫掃,將她掃出數丈。
蘇緲不及反應,一道白光已乍入眼帘,她下意識地擋住眼睛。
耳邊響起一道空曠澄澈的聲音。
「作事循天理,博愛惜生靈①,今我捏碎妖丹賜爾復生,願爾等長命百歲,無病無災……」
他說什麼?蘇緲臉色大變,急撲上去阻攔:「不要!」
卻為時已晚,妖丹在阿青掌心四裂開來,刺眼的白光再次令她難以睜眼。
磅礴又純淨的妖力,突然之間仿佛充斥了整片天地。
幾乎就在同時,灃夔遭受了悍然一擊,退出數丈,祀水寶珠不敵,乍然脫手墜落。他卻根本來不及撈,鮮血從口中噴涌而出,胸口劇痛難忍。
妖皇他居然!
居然捏碎妖丹,發出了這無法抵擋的一擊,只在瞬間,就將他體內的琉璃內丹震出深深一道裂痕。
那可是數萬年才孕育得出一顆,強悍無敵,足以傲世妖界的內丹。
強光漸退,蘇緲得以睜開眼,赫然見阿青周身裹著瑩瑩清光,如月當空。
屢屢白光從他掌中外溢而出,飛速飄往雁山……當白光抵達,那些倒塌的屋舍,斷裂的樹木和山坡,便如時光倒流重新立了起來。
她瞪圓雙目,震驚得心快要跳了出來:「你做了什麼?!」
阿青徐徐抬手,收回月影杖。他掌心殘餘的妖丹之力便鑽入杖頭,那半圓的杖頭頃刻圓滿,亮起更加耀眼的光芒。
那,是他的本源之光。
他這才轉頭看向蘇緲,眼底竟浮著一抹悲憫眾生的柔光,再不似那古井幽深,也不似那清泉清澈。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並沒有答她的話,很快又將視線落到灃夔身上。開口,是睥睨天下的威冷。
「本尊同你回妖界,永居凝輝殿。從今往後,妖族不得再往人界——此乃本尊之令,你也可以視作條件。」
灃夔捂住劇痛的胸口,滿面錯愕。
荒唐!堂堂月之子竟然捏碎妖丹,去救那些低賤的凡人?
且不論這個,那妖丹之力足以毀天滅地,月之子分明可以殺了他,卻只將他內丹震碎。
這是何故?他想不明白。
不僅如此,月之子甚至甘願自囚凝輝殿。就為了跟他交換一個條件——妖族再不入人界。
灃夔擦去嘴角的血,氣喘不順:「為、為什麼不殺我?」
對方俯視著他,輕有一笑:「殺了你,還會有下一個你。妖界各族已然瘋魔,早已殺不盡。本尊是為兩界眾生與你講條件,今你若同意,本尊便隨你回去,你若不同意,本尊也只好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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