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督辦廳來人（下）
基金會後面的小客廳里，江長夜見到了第一位客人。
他叫陳成風，一個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可當他坐在椅子上，整張椅子都發出不堪負荷的呻吟聲。
這貨的身體大概是鐵打的，出奇的沉重。
他微笑著看江長夜：「北州督辦廳陳成風，很高興看到逆輪序列出現了一位年輕英才。」
江長夜知道，協調委員會下面最重要的兩大部門，一個是協調部，一個就是督辦部。
前者負責文職，後者負責武職。
簡單的說，就是如果有兩個州直接鬧不合，就是協調部門出馬，要是好說不聽，你就別怪我讓督辦部門行動了。
獨樹一幟的勸和方式！
所以江長夜直接道：「督辦出馬，一般都是大事。但我想我還沒那個級別要引動督辦廳對我督促什麼，所以這趟您過來，讓我猜猜，不會是想讓我加入督辦廳吧？」
陳成風笑了：「好小子，夠聰明。是，怎麼樣，有沒有興趣？」
對人才的搶奪素來是各大部門爭權奪利的重頭表現，畢竟這世界的人才，價值比地球更高。
督辦部門本來就是逆輪序列的大本營，所以陳成風拉攏江長夜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知道這個目的，江長夜也鬆口氣。
至少不是壞事。
江長夜道：「我自己有公司，不太喜歡被管。」
陳成風大手一揮：「這不算事。這年頭，有本事的誰還沒幾家公司了，不影響。」
淨土的法律是不允許又官又商的。
但法律這種東西是人設的，自然就可以被人為繞過。
特別顧問就是一種繞過方式。
但在這種方式之上，還有更加簡單直接的方式，就是委員，黨員和教徒。
三種方式對應三種不同的發展路線。
這裡的委員指的的不是九大委員會，而是各部門下設的一些普通委員會，其數量之多，品類之複雜，全部加起來大概有數千個，大部分都是渾水摸魚的，但真正有權力的也有好幾百。
至於黨員和教徒就不用說了，無非是黨派路線和教會路線，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更多的是一人多職。
江長夜對加入督辦部門並不反感……他畢業假期都過去了，再沒有理由繼續在鎮魔署混，連實習名號現在都沒有。
現在有人送官給他做，當然是好事。
便笑道：「好歹說一下待遇啊。」
「那就得看你做什麼了。」陳成風笑眯眯回答。
江長夜一愣：「合著，這一開始就有任務？」
陳成風點點頭：「確實有個小任務。」
「說說。」
「你知道夢江藍嗎？」
江長夜愕然：「我去，太知道了。」
夢江藍是一種植物，可以用於製作各種恢復藥劑，包括精力恢復藥劑，而且是通用資源，即系統和本土通用。
所謂系統資源，就是眾生樂土需要使用的。
眾生樂土也不是從空氣變出來的獎勵，上面也需要資源，而資源就來自各大序列文明。
你要不願意交？沒關係，以後就不要用大千系統了。
沒有大千系統，就沒有功勳兌換，就連去試煉世界都難，畢竟那些通往試煉世界的傳送門絕大多數也是眾生樂土開出來的。
最重要的是，就連文明等級都是眾生樂土製訂的——你要是讓眾生樂土不愉快了，直接給你來個取消文明等級評定，那以後就不是同級文明入侵這事了，是高級文明入侵。
夢江藍就是這樣一種資源，眾生樂土需要，淨土自己也能用，就是效果沒有系統給出的那麼好。
淨土適合種植夢江藍的地方不多，楓葉城一帶就是，這裡提供了淨土百分之十二的夢江藍出產，堪稱是支柱產業。
有趣的是，楓葉城裡最大的夢江藍種植大戶，就是納普頓。
這胖子有一手培植夢江藍的獨到手法，因此搞起了自己的種植園。
他一家的產量，就占了楓葉城產量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說，這貨的種植園為淨土提供了百分之四的夢江藍供應。
這可不是小數目。
陳成風道：「夢江藍快要收割了，我們知道你和納普頓的關係不錯，希望你能幫個忙，讓納普頓把貨給逆輪教會。」
向眾生樂土奉獻，既是各大教會的權利，也是他們的義務，他們自己會出一部分，政府也會補貼一部分。
所以各大教會也都會努力爭取更多的資源——這既討好了眾生樂土，還能從政府拿補貼。
督辦部門是逆輪序列為主，肯定要傾向自家教會。
江長夜不知道逆輪教會在這中間能有什麼好處，但知道肯定意義重大。
想了想，江長夜道：「我的確能影響納普頓，但前提是政事。夢江藍是他的私有財產，我要是連他的私有財產分配都要做決定……這手伸的太長了。」
陳成風搖頭：「你知道協調委員會主要做的就是資源分配嗎？」
江長夜點頭。
當然！
雖然協調委員會是處理各洲各部門關係的，但絕大多數時候的官場內鬥，是不會表現在明面上的。
任何一名官員指責其他官員，都不會說「我和這傢伙有私人恩怨」，而只會說「這貨在某件事的處理上我堅決反對」。
而協調委員會主要的協調工作內容之一，就是資源分配。
資源分配就是利益分配，而利益分配是最容易出爭端的，其矛盾之多大概只有人事分配能與之媲美，而只要是有爭議的地方，就有協調委員會幹員們的身影。
資源囊括範圍極廣，往小里說，夢江藍是資源，往大里說，人力也是資源。
所以協調委員會也是權限極大，干涉極廣。
可惜的是，他們的職責是協調，不是強制……所以他們什麼都能管，但往往也什麼都管不動。
這使得協調委員會的指令看起來更象自嗨——你要求你的，我干我的。我不能干涉你進來，但我能保證我絕不配合。
督辦員們看你一動不動，就只好你不動我來動。
但對方也會反抗啊，我的巢穴你想進就進想出就出？肯定要張牙舞爪一番，弄不好就撕一臉血。
逆輪戰士們充分發揮自己擅長鑽空子的手段，各種抓把柄，找漏洞，見縫就鑽，見洞就進，一出出好戲也是就此上演。
明白了這點，江長夜沉思片刻，道：「對了，還沒請教陳先生在督辦部是……」
陳成風笑道：「哦，都忘了好好介紹一下。北州督辦廳下第四處處長。」
這就是督辦廳直屬部門了，地位不高，實權很大。
江長夜道：「這事我可以考慮，具體得和納普頓談過後。對了，安全廳有人過來也要見我，您知道他？」
陳成風笑：「他叫米羅，北州安全廳特別行動處處長。」
江長夜知道特別行動處，他們原本屬於特戰部門，而特戰部負責的就是特種戰鬥，鎮魔部門的許多職能他們也有。據說早期鎮魔部成立的時候，特戰部是最反對的，但最終沒能阻止，所以鎮魔部看他們也很不爽。
律法委員會和安全委員會還有不同，雖然兩大委員會下都是守衡主流，但是律法委員會是比較純粹的守衡體系，安全委員會則囊括性更高。
要說律法委員會下，百分之八十是守衡派系，那麼安全委員會下只有百分之二十，雖依然是主流，但不是絕對主流。
而特戰部就是其中最為魚龍混雜的，在這個部門裡，就連守衡派系都不是主流。
後來一些人因為不滿特戰部信仰駁雜的問題，最終出走，跳槽去了安全部，也就是後來的特別行動處，名義上隸屬安全部，實際相當於一個獨立部門，這個就是比較純粹的守衡信仰了，但是又因為職能衝突關係，和同樣信仰的鎮魔部關係不好。
淨土在統一後，除了十二裂隙，本土已沒有其他敵人，於是內部的爭端就格外明顯，各大黨派，委員會，各部各廳各署，包括外部的教會等等，都有自己的錯綜複雜的關係，權力你中有我，內鬥樂此不疲。
協調委員會最初的作用是協調資源分配，到後來逐漸演變成平衡內鬥，再到後來，他們自己就是內鬥主力軍——沒有內鬥我就沒有存在價值啊，畢竟你們都團結一致了我還協調個啥子？
這也是事務發展的常態——一件事要做好，就必須形成利益鏈，才能自給自足。而一旦形成利益鏈，就會自我腐蝕，甚至成為外部改良的最大阻力。
當年殃界一堆上層不希望成立序列擂台也是這個原因。
天下之事，莫過如此。
於是督辦部門拿著和事佬的錢，幹著舞大棒的活兒，號稱淨土第一攪屎棍，比審判序列的捅刀狗名頭還差。他們對於拉攏，收買，出賣，分割敵人乃至離間自己人等一系列手段那是用的樂此不疲。
你守衡派系不是勢大嗎？沒關係，信仰不衝突，我就製造職能衝突，利益衝突，結果就是律法委員會和安全委員會下面的人互相看不順眼，好比一個宗教下的不同派別，彼此間的仇恨度有時候還高於異教徒！
別以為只有華人會說「寧與外寇不給家奴」，這裡也一樣。
逆輪這種「外寇」造成的威脅有限，守衡信仰下的其他「家奴」才是大威脅，必須敵視！
江長夜當初用過的那些手段，除了歿淵的主動求敗套路比較少見外，其他的那些套路，可以說督辦部的人都幹過。
他們也因此和不同的委員會，不同的部門，甚至不同的下屬機構，關係都複雜得很。
這其中，督辦部最討厭的一個機構就是特別行動處。
他們不僅是純粹的守衡信仰，更是揮舞著手中的特辦權處處和督辦部對著幹。
這刻一聽說是特別行動處的人，江長夜立刻有種感覺：只怕夢江藍這事是順帶，給特別行動處上眼藥才是主要目的。
安全廳那邊，督辦廳還能給點面子，對於特別行動處，他們真的是只要有機會就得打——就連安全廳都未必反對，他們也討厭特別行動處那種死頑固的作風，當年要不是安全部老大和特戰部老大互相不對眼，也不可能讓他們過來。
來了以後又不聽話，怎麼辦？
明明是我的下屬部門，卻搞什麼另立山頭？
我自己不好收拾你，我就借別人的手收拾你！
再加上督辦部門和律法委員會下面的關係也不好，你江長夜作為逆輪戰士，和鎮魔署走那麼近幹什麼？
還是進我們督辦廳，再利用一下你在鎮魔署的關係為我們督辦部門的發揚壯大做貢獻吧。
於是拉攏，利用，打壓，一套組合拳就這麼丟過來了。
江長夜問：「知道他為什麼要見我嗎？」
「應該是為了裂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