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離夫人之死
若母親的功力給了她,她就不必看公婆臉色,成為別人口中的只能依附師兄提升修為的附屬;若母親的功力給了她,她就不必每次遇到東姁總被拎著打。
若母親的功力給了她,她就能在妖森結界直接滅了兀輕塵,而非夾尾逃竄。
再不濟,有了母親的功力, 她就可以催長一大片仙靈之植,而非一棵、幾棵。屆時,受人敬仰的她就能安心做母親眼裡的善良仙子,繼續造福天下蒼生。
若母親肯把功力渡給她,以後她一切聽母親的。悔過自新,安分守己地和師兄做一對令天下人羨慕的道侶, 逍遙各界。
是母親執迷不悟, 非要揪著她兒時犯的錯不放!
算計母親的師父是她不對,可那老傢伙就沒有一點錯嗎?對自己徒弟尚未成年的女兒指指點點!稚子何辜?她竟惡毒地想要斷其修行路,難道不該死嗎?
還有兒時的玩伴,她不過長得標緻頗得男孩們追捧,就被她們在背後嘴碎說三道四。
流言如利刃,她們妄圖用流言害她,她直接讓她們自食其果而已,有什麼錯?!修行路上,弱肉強食的例子比比皆是。上陽仙君修行千餘年,救人無數。
最後不過衝撞了東姁就被直接干翻了,又有誰敢指責她濫殺無辜為上陽討回公道?
怎麼自己才殺了幾個於世人無益的螻蟻,就十惡不赦了?!
祖父和父親他們說得對,母親分明被楚朝宗用邪術迷了心智,欲殺親女證道!還有人告訴她,九重殿的真鳳和大荒山當年的丹鳥異象其實都是她的母親!
誰能得到她的功力、元神和鳳凰之心, 必能一躍晉為真仙!
身為親女,如何下得了狠手?
正因為她的心慈手軟,結果晚了一步, 讓被迷了心竅的母親把功力渡給外人。無妨, 母親身上還有鳳凰之心和元神……
可是, 當鳳笛仙子試圖抽出母親的元神時,赫然發現裡邊空無一物?!
「你的元神呢?!」瞪著一臉哀莫大於心死的母親,鳳笛只覺得怒火中燒,一道邪火直竄腦門兒。把她燒得心肝脾肺都在沸騰,目眥欲裂,「你的元神呢?!」
看著近在咫尺、面目猙獰的親女,離夫人的腦海里掠過孩子年幼時的伶俐乖巧,輕輕喟嘆:
「今日恩斷義絕,從此再無瓜葛,你好自為之。」
那一晚,她依稀記得,在元君的鈴聲中看到自己前生是女兒的師尊。這孩子從小冰雪聰明,乖巧溫善,深得她的歡心。
可突然有一天,天神們都說她徒弟害死一名上仙和一名小仙。重點是誤害上仙,罪大惡極。即便徒弟同樣身殞,卻難贖其罪,還要被剔仙骨,淬其仙靈。
最後罰徒兒在人間生生世世求而不得,死於非命, 永世無緣九重。
無論有多少證據擺在面前,她死活不信,跑到一位老神仙那兒求情。老神仙是個好脾氣的,不忍她為了徒弟再犯錯,便建議她隨弟子下凡,做弟子的母親。
如此,既能讓她看清楚弟子的真面目,又順便了結這段師徒情分。
為此,上蒼還特意給了她徒弟一個好出身,把本該屬於她徒弟的命運給了那位仙子。
如今兩相對比,何其諷刺。
醒來後,她不知那段過往是幻境還是真實存在過,只知道此刻看著女兒一臉不信地改挖她的心,方釋然一笑,帶著一絲遺憾和前所未有的輕鬆溘然長逝。
在她心裡,無論那段過往真實與否,生出這麼個孽障她難辭其咎,死在女兒手上才是她應得的報應。
而這些,鳳笛一無所知。
她此刻正瞪著手中血淋淋的、很平平無奇的一坨血團,心神崩潰。這,這算什麼鳳凰之心?!甭說異象了,除濃厚刺鼻的血腥味兒,連一絲靈氣都沒有!
怎麼會?不是說母親的真身乃是鳳凰嗎?!意識到自己似乎上了當,鳳笛頓覺全身僵直冰涼。
「笛……兒?!」
熟悉的輕喚仿佛一道晴天霹靂,把鳳笛震得心裡一慌,手中的血團啪地落地!她驚惶回眸,心神俱裂地看著同樣一臉驚駭的師兄正不敢置信地瞪著自己。
「師、師兄?!」不,剛剛挖心的不是她!她沒有弒母!「師兄,你你聽我解釋……」
被眼前一幕驚呆了的伯琴聽不到她的話,目光落在她身後的岳母身上。功力全無的岳母本就消瘦,如今失去最後一縷生機,身形急劇變化乃至化為灰燼。
他驚得瞠目結舌,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師兄!那不是我母親!那是楚朝宗用邪術做的傀儡!」趁他分神的工夫,鳳笛迅速調整心態並用清塵術洗去手上的血跡,竭力鎮定辯解,「我爹說了,母親中了姓楚的邪術……」
「你殺了你母親。」伯琴抬眸盯著她,盯著眼前這位似曾相識,但其實十分陌生的女子,「畜生尚知跪乳反哺,你卻親手殺了你的母親……」
終於明白,岳母為何讓他瞞著任何人潛伏於九一殿。
也終於明白,為何楚老會傳音於他,說什么九一殿的弟子遇到他們聖域的人,請他出面調停。結果他跑出老遠,除了發現一枚留影石根本找不到衝突現場。
留影石里的景象,是從離夫人在廊外看風景,鳳笛在身後看她的時候開始的。
看到師妹的出現,他沒有即刻趕回來,而是想給娘倆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他萬萬沒想到,師妹會驟然發難朝親娘出手。等他瞬移趕到時,一切太晚了。
顯然,這一切盡在離夫人的預料中。楚老殿主是知情人,不但不阻止反而成全了離夫人。
這對夫婦的行為令人費解,可讓伯琴更吃驚的是,他的枕邊人居然心狠手辣至斯,不僅弒母,還親手……這是一個人做得出來的事?!
修行千年,縱使見過無數惡行,包括弒父弒母的不在少數。
可在他眼裡,那都是別人家發生的事,和自己距離遙遠。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枕邊人居然也是狼心狗肺之徒!
「師兄,」看著伯琴看她的眼神從不可思議至陌生人,鳳笛心如刀割,意欲解釋,「我是受人蠱惑,有人跟我說這已經不是我母親……」
伯琴沒有反駁,僅晃了晃手中的留影石。
看到留影石的那一刻,鳳笛面色慘然地看著他,為自己作最後一次辯解,「我不想這麼做的,可她早已不是我的母親。從小她就恨我,四處追殺我,我恨她……」
她恨她多年,也忍了這位徒有虛名的生母數百年,如今她不想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