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1章
桑渝本是興味盎然地來,一臉沉重地離開。
雖然距離元昭出關的日子僅是短短的三天,可他還是打算先上天一趟,去會會那位多年不見的天君陛下。
殊不知,他剛剛離地三千丈,一道聲音悠悠傳來:
「師兄何故到此?怎不等我兩日?」
唔?冷不防聽到那久違的聲線,神色沉重的桑渝神君不禁眉眼輕舒,回身朝神宮的方向笑道:
「難得近日有空,想上天尋訪幾位舊友,順道來你這兒討杯茶喝。誰成想,你又被罰禁閉了。」
「誰說罰禁閉?」一道光影落在他旁邊不遠,頃刻凝成一襲輕閒長衫的元昭,笑看桑渝師兄,「林舒的話能信幾成?」
以林姑娘之才,不寫話本可惜了。
「各人所悟不同,不代表她言語有虛。」桑渝神君欣然道,先打量她兩眼,「多年不見,風采依舊,只是懶散了些。」
「安逸使人懈怠,我如何能免?」元昭不以為意道,「師兄找我所為何事?不妨直說,可是霧幽山有所求?」
她吸了各族的巫神石,雖然娘娘作了補償,總有人不稀罕且記恨於她和天族。藉此故意找茬,在霧幽山為難身為代國主的師兄。
「你想太多了,」桑渝神君哂然一笑,「巫靈各族是不願看到神石旁落,落在你手裡等於物歸原主,何來的不滿?」
談話間,兩人席地而坐,暢談於雲端。
「當然,我此番前來確實有件事找你聊聊。」見到正主,桑渝神君坦然道。
「但說無妨,我能做到的定然盡力而為。」元昭道。
「你可知天族有意為新君甄選天妃、天后?」桑渝神君開門見山。
「嗯,聽說了,」元昭點頭,並直截了當,「我沒興趣。」
這便是問題所在了,桑渝神君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著她:
「各族長老希望你當天后。」
「長老們是看不起巫靈族,還是看不起我?」元昭就知道這些人打什麼歪主意,無語道,「憑什麼要我當後?」
打仗她是先鋒,祭天她一馬當先,她與人並肩都要略略靠前,憑毛去給人家當後?
在太虛星穹獨美的羅天娘娘不威風嗎?
「你要當天君,他們更加支持。」桑渝神君揶揄道,「可你不爭啊。」
各族當然更希望她競選天君,可惜聖德歸來且是她的親師兄。大家料定她不會跟自己師兄爭權,只好退而求其次。
女蓬苦心孤詣謀劃千萬年都沒能如願的事,在龍元君這裡卻是唾手可得。
「有自信固然好,」元昭倍覺好笑,「但人貴自知之明,我巫靈族何時能教出我三師兄那樣的神仙,我定身先士卒,為我族打下這三界主宰的寶座輪流坐。」
可問題是,霧幽山現在沒有這樣的聖賢能撐起那片天。
「龍元,莫要扯別的。」桑渝神君正色道,「為兄現在只問你,你對此事有何看法?可有意爭這天后?」
兩萬年前的那件事直接影響天規的變動,可見聖德當年待她至真。
倘若她心有觸動,自己這當師兄的必然極力擁護她登上這天后的寶座。倘若心在無情道,他今天這番話她大可權當聽個樂子,笑過便罷,以後不再提起。
「師兄,當年在天郡,如果鳳武以善待我,我定是本朝第一純臣。」元昭感慨萬分。
她和阿爹一樣,只想當個逍遙世外的仙啊!
……
送走桑渝師兄,仍在神宮書齋的元昭收回神念。手裡捏著那枚須彌芥子凝思片刻,心情矛盾。
她的估算極少出錯,就算有錯也是提前,而非延遲。
桑渝師兄到時,芥子的封印已經解開一個多時辰了,遲遲未進罷。飛升之初得的首份禮物,落在她手裡幾百年了還沒打開,裡邊的書冊想必已蒙塵多年。
在這一個多時辰里,她正一本正經地糾結要不要先沐浴薰香以示鄭重。
然後桑師兄就到了,懶得出來,只順耳把他和林舒的話聽了一遍,看看他是否有急事。若沒有,她便順水推舟不出來了,畢竟剛剛糾結的事還沒有結果。
哪知林舒把她說成天界棄兒,和師兄二人戚容掩淚,令人哭笑不得只能現身好讓師兄放心。
至於勸玄英說親一事,別逗了,她這千年光棍哪有資格勸人?萬一人家推說「尊長未成,小輩豈敢逾矩?」她怎麼答?掀桌嗎?
罷了,隨緣吧。
思及此,元昭握緊芥子不再猶豫,分一縷神念進入其間——
不進不知道,一進嚇一跳。
她日夜苦讀,嘔心瀝血,煞費心機地熬了幾百年工夫才打開的須彌芥子,居然只是一座山。山中有座神府,府里有什麼暫時不清楚,可山外水茫茫一片。
水是青綠色,碧幽碧幽的,明明很清澈但深不見底。煙波浩渺,四面一眼望不到邊際。
那座山就孤伶伶地矗於水央,林木蒼翠,微風徐徐。
她立於山巔的上空俯瞰,一朵花都看不見,一隻鳥都見不著,一條魚都……倒是有魚,游得還挺歡,應是這枚芥子裡唯二活著的物種,另一個活物是她。
極目遠眺,真的看不到盡頭。
她的神念向四面八方擴散,頃刻的工夫便找到邊際在哪兒。
在晨霧最厚重的地方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結界,那裡便是這片須彌空間的界限。整個空間僅半個浴桑島寬,因布景十分單調顯得視野特別遼闊,心情舒暢。
嗯,這空間的布局樸實無華很有師兄的風範,簡單得有些無趣。
她飄然落下,直接落在府居的庭院。
這座神府肯定也是九天仙神里最簡陋的一棟,除了一個庭院,四面儘是樓閣。一看便知裡邊的閣室是什麼,直接從正門飄入,果然入目儘是漫山的典籍。
雖然她喜歡看書,但乍然看到這麼多書冊還是有些頭皮發緊,倒吸一口涼氣。可她平時閱讀除了正經典籍,偶爾也想看看話本、野史之類的輕鬆輕鬆。
以師兄的為人,怕是不會為她準備這些。
元昭面無表情地環顧四周一圈,仿佛置身於茫茫無際的書海中,最終跌坐在一間閣室的門口,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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