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在旁人眼裡,將來凌月國遭難,悲劇的起源是她。
那年,她如果乖乖遵循聖域和上陽仙君的規矩取冰,那就沒事了。雖然國師是上陽仙君的弟子,雖然將來凌月國主和國師的族滅是上陽仙君親自動的手。
但,如果不是她惹惱了上陽仙君,這場悲劇本不會發生。
世人會覺得,兇手固然可惡,挑釁兇手的路人更加可惡。她要麼甭招惹別人,既然招惹了,就該徹底把對方打得魂飛魄散,挫骨揚灰。
然而,她的因果不是這麼算的。
極寒之地乃天然環境,若歸強者擁有,那麼她便是強者。上陽仙君因挑釁她導致身死,正是恃弱欺強自食其果的報應,應了他的「強者為尊,不敬則殃。」
不將對方打得魂飛魄散,是因為她沒有魂飛魄散。
上陽仙君他日歸來,首先問責弟子並屠戮對方的全族,是他的品行有問題,與她無關。
況且,凌月國慕強,眼裡只看到上陽仙君的實力,不曾在意對方的人品便主動拜了師。引狼入室,後患無窮,這些道理他們不是不懂,只心存僥倖罷了。
是以,凌月國主和國師將來的遭遇與她有何干係?
當然,這是她的算法,外人不那麼想——
元昭瞅倆崽子一眼,「你倆有何本事?能讓本君允你們留在大荒山修行?」
「我會製冰!」
小小少年不驚不懼,淡定地伸出一雙爪子,全神貫注地凝望著。慢慢地,掌心的上方出現幾縷清冽的氣息,徐徐凝成冰。爾後抬眸瞅著女君,期待評價。
小小年紀有此功力,可見天生的資質十分了得。
別的少年縱有冰靈根,亦需十幾歲方學會控制凝形。眼前這少年才幾歲啊?殿內的成年人們一個個目露詫異,對少年的能力頗為看重。
孺子可教也,可惜他來自極寒之地。
極寒之地的內亂,起因就是大家眼前的這位女君。倆小崽子到底是來投誠還是來投毒的,暫未可知。
引狼入室,後患無窮啊!
正如凌月國主與國師那般……
「嗯,不錯。」元昭如他所願地贊了句,雖然她不甚感興趣,目光落到旁邊的小姑娘身上,「你呢?」
「她是吾妹!」小少年一把摟住小女孩,道,「我在哪兒,她在哪兒!」
小女孩安靜地依在他懷裡,眼睛烏溜黑亮,天真無邪地看著元昭。
元昭打量著倆小兒,一番靜默後,望向那女子:
「你們國師倒是頗有遠見,可惜,他引狼入室,招來一個冷血無情目空一切的禍患……」
女子和她身邊的男子一聽,連忙跪伏暗暗啜泣,不敢抬頭露出真實的情緒。
原來她什麼都知道!
國師到底是棋差一著,這麼一來,反而要懷疑她收留她們的真實用心了。
「收留你們可以,留在大荒山也行,你倆要好生教導他們。若有朝一日,他們視我為敵,恩將仇報,休怪本君無情。」元昭道,瞅一眼其身後的少年們,
「你們三個留在大荒山,餘下人等另作安排。」
言畢,斜睨赭百里一眼,傳音讓他安排,總之別讓這些人聚在一起長大。除了倆小兒,其餘的孩子較為年長,有的忠厚老實,有的機靈過了頭自有想法。
時日久長,倆小兒聽多了小夥伴的耳邊風容易長歪。
另外,分開住,也是為了保護倆小崽子。他倆畢竟身份不一般,未來的極寒之主可是其中的一人,不容有失。
因此,他們的三觀一定要正,恩怨要分明。
不然,等將來長大了找她復仇,她到哪裡再找一位極寒之主?
極寒叛徒們聽罷,卻不復先前的欣喜了,反而心裡忐忑不安。女領隊遲疑著望身邊的男子一眼,見對方點頭,只好緊隨著起身率眾人隨一位將領離開大殿。
這些人的神情,殿內眾人也看在眼裡,正欲說話,但見女君朝妖族族長揚了一下手,便不由自主地噤了聲。
青鶴回來了,抱著那頭小白狐。
聽說它把林舒的臉撓花了,青鶴去的時候,小狐狸正被忍無可忍的林姑娘倒掛在院裡,四隻爪爪被捆在一處,說是準備把它臘製成狐狸干。
它喝了清心釀,醉了,中了林姑娘的「毒計」。
林姑娘見青鶴出現在院裡,還一邊磨刀霍霍,一邊咬牙切齒的問她要不要來一片肉?或者醃製狐狸耳朵或者尾巴?她親自動手現砍,能確保皮肉的新鮮。
元昭:「……」
這不,林姑娘也跟著回宮了,在向侍女們討要治抓傷的藥呢。還說什麼最好要防治狂犬病的,大家聽不懂,懇請青鶴讓焱清芷回內殿應付林姑娘的所求。
另外,有守將來稟報,聖域少主伯琴到訪。
未說來意,僅是有事想問女君一句。得知她與眾臣在殿內議事,故留在外間等候。此人與赭百里是哥倆好,反正要議的事幾乎談妥,元昭便讓他出去接待。
今天來面君的都有一定的特殊原因,其他意欲遷居白帝城的個人或宗門由眾臣表決即可,不必勞煩她。
最後,元昭還有一件事讓國宰即刻派人去做……
一場討論下來,又一個時辰過去了。期間,赭百里回到殿中時瞅了元昭一眼。這一眼富含深意,讓元昭覺得莫名其妙地瞅過來。
「少弦擔心君上被往生境擄去,特意前來探望,看看您可安好。」赭百里隱隱噙笑道。
「好啊,我好得很,有心了。」元昭不解,護甲重新敲擊罔石,「你沒跟他說嗎?」
少弦?這名兒挺二的,少跟弦的意思麼?看來也是,她被罔石帶走時,不知他在愣什麼,錯失救人的良機。幸虧她從不指望旁人搭救,否則早就涼透了。
罔石:「……」表戳它!!
「說了。」赭百里低眉垂眸的,笑意輕淺。
說了?元昭瞥他一眼,那沒事了,下一道議題。
……
兩個時辰後,朝會散了,方才坐滿了人的大殿內空蕩蕩的。全被女君揮退了,僅剩她一光棍女君歪靠在坐榻上。
面對群臣時,她尚且不要形象,坐姿沒個正形。
如今人去殿空就更加自在了,斜靠著大圓枕支著額頭,一臉的若有所思。護甲輕叩罔石,一邊思忖著把它擱在哪兒才算物盡其用。
落日的餘輝,斜照大殿的門口。
這時,一道陰影愈趨愈近,很快便步入殿內。元昭眼皮不曾抬一下,連姿勢都沒變,懶聲道:
「伯少主找我何事?赭統領不是說了麼,我很好,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