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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是自己沒能親手為自己報仇的緣故嗎?
他抬起手,緩緩落在蕭雪雎修長的脖頸上,他清晰感受到指腹下面脈息的跳動。
他什麼也沒有做,轉身離開這座寂靜的宮殿。
墨色的天空上掛著一輪銀色的月亮,清冷的銀輝傾灑在千重宮闕間,正道與魔道向來是勢不兩立,不死不休,依著蕭雪雎從前的性子,知道自己的身份後該立刻同自己劃清界限,但她並沒有。
或許這一番遭遇讓她明白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沈望春坐在石階上面,頭疼得厲害,仿佛冥冥中有一隻手將他的記憶攪成一團,好的壞的全都擠在那個小小的匣子裡。
「君上……」
沈望春撩開眼皮,見是陸鞅,又懶懶地收回目光,繼續發呆,問他:「有事?」
陸鞅小心問他:「君上和新夫人吵架了?」
晚風吹來幾片枯葉,沈望春托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著那些葉子飄向遠方,問道:「本座哪來的新夫人?」
陸鞅道:「就是您寢宮裡的那位啊。」
沈望春呵了一聲,道:「誰說那是本座的新夫人?」
「那她是?」
她是什麼?
月光籠罩在沈望春的身上,像是在他身上凝了一層冰,他的影子順著那石階流淌下去。
沈望春想了想,對陸鞅道:「本座的仇人。」
陸鞅:「……」
說實話,看不大出來。
陸鞅腦子轉得飛快,得什麼樣的仇人才會這樣緊張?還特意安排進君上自己的寢宮,他壓低聲音問:「她欺騙過您的感情?」
「她——」沈望春剛說了一個字,忽然意識到不對,不冷不熱道,「跟你有什麼關係?」
陸鞅乾笑了一聲,道:「君上,既然她與您有舊怨,您何必救她?」
聽了這話,原本看著腳下殘雪的沈望春忽然抬起頭,直直看向對面的陸鞅,他的那雙眼睛烏黑烏黑的,像是一灣深不見底的冰冷潭水。
陸鞅被他看得心裡發憷,試探問道:「屬下說錯什麼了?」
隨後他便聽到沈望春冷笑道:「本座救她?你在開什麼玩笑?」
傻子才會想救蕭雪雎。
第4章
沈望春覺得陸鞅近來實在多話,早知道他如此八卦,當初就該把他也打發出去的。
後悔,實在後悔。
陸鞅卻覺得他們君上不太對勁得太過明顯,作為一個合格的下屬,就該想君上心中所想,憂君上心中所憂。
他並不知道自己不僅沒能為君上分憂,君上還想把他轟出幽冥宮。
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沈望春沉默了一會兒,問他:「那人呢?」
陸鞅愣了一下,才意識到沈望春問的是被他敲暈在沙漠裡的青年,答道:「已經送到酒方郡了,君上要去看看嗎?」
「本座看他做什麼?」沈望春輕嘲道,說完低下頭,繼續發呆。
那君上讓自己把人送過去又是做什麼?
落葉翩躚,在沈望春的面前轉著圈兒,月光映著遠處的幾處殘雪,明晃晃的,像是上古的神明落在魔界的眼淚。
陸鞅等了很久沒有等到沈望春的指示,主動叫了一聲:「君上?」
沈望春抬頭看他,面色透出幾分困惑,問他:「你怎麼還在這裡?」
「……」陸鞅腹中打好的草稿因沈望春這一句話盡數泡了湯,他一邊在心裡默默嘆氣,一邊行禮道,「那屬下告退。」
沈望春哦了一聲,再沒有說其他的話。
陸鞅下了石階,將要離去時,他回頭看了一眼,朦朧的月光下,沈望春仍坐在那冰冷的石階上,垂著頭,聳著肩,好似一隻被主人丟棄的大狗,有些可憐。
月上中天,四周靜悄悄的一片,沈望春回到自己的寢宮當中,他站在蕭雪雎的床邊,床上的蕭雪雎還在昏睡,她的眉頭緊鎖,那些疼痛沒有遠離她。
裴素問騙了他。
這個庸醫!
沈望春轉過身,背對著床上的蕭雪雎,緩緩坐下。
「蕭雪雎……」他喚出她的名字,卻在說出口的一瞬間忘了自己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只剩下淺淺的嘆息。
紫金的香爐飄出裊裊白煙,那隻藏在記憶深處的匣子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被打開。
當年很多人都以為他是在白鳳山的試劍台下對蕭雪雎一見鍾情,然後就昏了頭,當著人家未婚夫的面傾情告白。但其實他與她的這段孽緣要追述到更遠的從前,只是連蕭雪雎也不知曉。
沈望春的父親沈照是岳陽城沈家的家主,他是沈照的獨子,是他們夫妻期盼許久才盼來的孩子,所以打小被嬌生慣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沈望春在修煉一途的天賦並不高,只是那時候他所見過的天地只有岳陽城及附近的幾座小鎮,見到的修士也只有父母和幾位叔伯,他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是話本里能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主角。
十二歲那年,他的父母去世,沈家雖然由他的五叔沈廷接管,但沈望春仍是做著他的少主。沈廷待他也不錯,對他有求必應,怕他孤單,還特意安排了一群同齡人做他的玩伴。
玩伴們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捧得沈望春不知天高地厚,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中心。他和這些玩伴們在岳陽城整日吃喝玩樂,春風秋月,花謝花開,一年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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