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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們頓覺失望,這位君上找她們來就為這事?他自己不能換嗎?
不過…
得是什麼樣的美人能躺在君上的床上?
魔女們懷著好奇的心走進寢宮,卻在看清床上人的那張臉時,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那是怎樣可怕的半張臉,是怎樣恐怖的一張臉,仿佛被烈火焚燒過,野獸撕咬過,又在劇毒里浸泡了許多年。
魔女彼此對視了一眼,掩去喉嚨間餘下的驚呼,小心剝去蕭雪雎的衣服,衣服下面刀劍留下的縱橫交錯的傷口幾乎覆蓋了她每一寸皮膚,不過因為剛剛服下了許多丹藥,此時正在緩慢地癒合。
兩位魔女不知此人的身份,但是能躺在沈望春床上的人,不是她們能夠輕視的,她們老老實實給蕭雪雎換好衣服,出來後對沈望春恭敬道:「君上,衣服換好了。」
沈望春揮揮手,讓她們走了。
陸鞅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知道自己又一次沒能與君上的想法同步。不過好在君上並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要責罰他的意思,只是他現在非常好奇寢宮裡的那位究竟是君上的什麼人?
沈望春沒有為陸鞅解答困惑的愛好,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回到寢宮裡。
蕭雪雎仍是沒有醒來,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床上,呼吸倒是平穩,神色安詳,仿佛只是在熟睡,並且做了一個溫柔的夢。
沈望春往香爐里加了些安神的香料,香爐明滅間升起裊裊的青煙,魔界中一年到頭少有晴日,天空總是昏沉沉的,他的寢宮沒有上燈,就這麼一直昏暗著。
沈望春將那香爐看了半晌,直到金烏西墜,暮色四合,他來到床邊,昏睡中的蕭雪雎不知何時皺起眉頭,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做些什麼。
可最後他的手懸在半空,許久都沒有落下。
他是恨著蕭雪雎的。
恨得咬牙切齒,夜不能寐,仿佛要將蕭雪雎整個人都吞吃入腹,才能平息他在幽冥獄中一年一年累積的怨恨。
沈望春收回手,正要離開,卻見床上的蕭雪雎睫羽微顫。
她終於要醒來了。
沈望春胸腔里的那顆心臟猛地劇烈跳動起來,在他的耳膜上重重捶打著,從此不分晝夜地轟響。
他轉身想走,只是腳下仿佛生出粗壯根條,深深扎進土地里。
沈望春轉念一想,他走什麼?這是他的宮殿,要走也該是蕭雪雎走!
床上的蕭雪雎已經睜開眼,她身負重傷,靈力枯竭,可那雙眼睛依舊黑而明亮,裡面閃爍著永不熄滅的星火。
一如多年前,他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個夜晚。
她的眼珠緩慢地轉動,帶著一絲對陌生環境的茫然,最後,她的目光平穩地落到沈望春的身上。
冷冷淡淡的,不含任何感情。
沈望春與她視線交匯的一瞬間,一陣酥麻順著脊柱一下竄到他的頭頂。
他心覺不妙,不等蕭雪雎有所反應,便冷笑道:「蕭雪雎,沒想到吧,有朝一日你也會落到本座的手裡?當年本座對你心慈手軟,這一次不會了,蕭雪雎,本座很想知道,你後悔嗎?」
「不過你現在後悔也晚了,本座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蕭雪雎平靜地望著他,沉默著,確定他將話說完了,寢宮裡寂靜一片,才出聲問道:「你……是誰?」
她聲音乾澀而沙啞,不帶憤怒的,不帶惡意的,卻比沈望春聽過的這世上任何的一種聲音都要難聽刺耳。
你是誰……
沈望春怔在原地,像是被人狠狠扼住咽喉,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耳邊的轟響聲在這一刻驟然平息。
對著這雙略帶疑惑的眼睛,那些還沒有說出口的話,沈望春再也沒法說出來了。
第3章
蕭雪雎除魔衛道十餘載,被她親手封印過的妖魔不計其數,那時的沈望春剛剛入魔,既沒有撼天動地的強大力量,也沒來得及為禍人間,不過是萬千妖魔中再尋常不過的一個。
她憑什麼記住自己?
憑什麼呢?
他側過身,望著桌上的香爐,似有些出神。良久,他發出一聲輕嗤,問蕭雪雎:「知道望鄉城幽冥宮嗎?」
蕭雪雎答:「我知道。」
沈望春回過頭,看向蕭雪雎,他神色冷酷,沉聲說道:「本座沈望春,幽冥宮之主,蕭姑娘可千萬要記住了。」
那是在很多年以前,暮春時節,白鳳山下紫紅色的杜鵑花開如海。
沈望春和眾多的道友們站在試劍台下,高高的試劍台上,蕭雪雎一襲白衣,手持一柄懸光劍,臨風而立,風姿無雙。
彼時的沈望春修為平平,連登上試劍台的資格都沒有,他暗暗設想過,有朝一日自己可以站到蕭雪雎的面前,對她說出那句:「在下岳陽城沈望春,請教蕭姑娘高招。」
也許蕭雪雎只用一招就能將他打敗,又也許他能在她的劍下多走上幾招,最後的狼狽滾落高台,台下響起一片鬨笑。
沈望春如何能夠想到,多年後他第一次對蕭雪雎說出自己的名字,會是在這樣的情境下。
天意難測,物是人非。
他聽到蕭雪雎問他:「是你救了我嗎?」
沈望春瞬間像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來,他瞪著蕭雪雎,諷刺道:「救你?蕭雪雎,你做什麼美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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