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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問機問:「你夫人在哪兒?」
此處似乎只有一位姑娘,沈望春指了指躺在沙地上的人,道:「這不就是嗎?」
趙問機呵了一聲:「笑話!她若真是你夫人,我等怎會不知!」
沈望春面不改色道:「什麼笑話?未來的夫人也是夫人。」
趙問機立即知道眼前這人就是來找茬的,他高聲問道:「閣下莫非是要與我青霄宗作對?」
若是從前聽到這話,沈望春必然是要慫上一慫的,然如今他都是魔君了,入鄉隨俗,魔君自然是要與正道對著幹的。
沈望春拔出銀白長劍,笑道:「作對又如何?」
他抬手,朝著天空上的七星劍陣一揮,雪亮的劍光瞬間遍布頭頂整片天空,那七把長劍劇烈抖動,發出尖銳刺耳的錚鳴,下一刻,錚鳴聲戛然而止,長劍倏然墜地,崩裂開來。
沈望春收了劍,掃了趙問機等人一眼,淡聲道:「還賴在這裡做什麼?等著本座把你們一個個都宰了?」
他雖只出了這一劍,但趙問機心中清楚,他們十幾個加在一起也完全不是眼前之人的對手,而且此處位於魔界邊緣,再驚動了其他魔族,他們此行怕是有來無回。蕭雪雎的劍骨已毀,就算活下來,也是一個廢人。
他不能拿自己十幾個師弟的性命冒險,趙問機念及至此,果斷做出決定道:「我們走!」
青霄宗們的這些弟子們很快就消失在這片沙漠上,沈望春抬步向他未來的夫人走去。
林硯提劍護在蕭雪雎前面,像是個護崽的老母雞,見沈望春行至眼前,仰頭道:「多些閣下出手相救,不知閣下——」
他話沒說完,忽然整個人一僵,撲通一聲撲倒在眼前沙地上,再沒了聲響。
沈望春收回手,嘖了一聲,好了,安靜多了,這下沒人能打擾他和未來夫人的二人世界了。
他低頭看向腳邊的人,一出門就撿到個新夫人,可見新買的黃曆果然不錯。
黃沙漫漫看不到盡頭,長風溫柔撥開眼前人臉上的長髮,這張臉終於在沈望春面前完整地顯露出來,半邊潔白如玉,傾國傾城,另外半邊卻是遍布龜裂猙獰的疤痕,宛若修羅惡鬼。
「蕭……雪雎。」沈望春緩緩叫出這個名字,他的聲音像是從粗糙的砂礫堆里擠出來的,艱澀異常。
縱然她不復往日的光彩,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沈望春站在原地,就這樣無聲地看著地上的蕭雪雎,一動不動,仿佛化為一座千萬年都不會腐朽的雕像。
許久許久後,他咧了咧嘴,像是笑了一下。
這哪裡是新夫人,分明是個老冤家。
等他回去就把那黃曆撕了燒了烤個紅薯。
蕭雪雎,青霄宗長陵劍尊首徒,萬中無一的絕世天才,同輩中當之無愧的正道魁首。
周朝五十九年的除夕之夜,就是她親手將沈望春封印進幽冥獄的。
她提劍轉身,翩然而去,任他怎樣呼喊她的名字,再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幽冥獄暗無天日,上古大妖留下的殘魂四處肆虐,殘殺魔族,燃燒的湖面上瀰漫的白霧裡生出無數可怕的幻象,他不得不在這幻象里忍受人世間的所有痛苦,周而復始,無止無休。
在那裡,他將蕭雪雎的名字咀嚼了千萬次,他憑著對她的恨意熬過了三千多個日夜。
老天有眼,他沒有死在裡面,而是在十年後衝破封印,得見天日。
風水輪流轉,現在蕭雪雎落到他手裡了。
果真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他要報復她,折磨她,凌|辱她,要她為他流出悔恨的淚水,以償還他被封印在幽冥獄裡的那些無望的歲月。
只是不用他出手,蕭雪雎已經半死不活了。
真是太遺憾了。
蕭雪雎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雙目緊閉,嘴唇青紫,裸露的手腕上是縱橫交錯的傷痕,他甚至要感受不到她的呼吸了。
從前每一次見她,她都是高高在上,不染塵埃的仙子,而今她寥落一身,衣裙上沾滿灰塵與血污,終是被拖入這骯髒的塵世間。
真狼狽啊,蕭雪雎,你竟也會有這一天。
沈望春看了她很久,仿佛要這樣親眼看著她死去。
漫天的黃沙遮蔽了日月,幽冥獄裡的那些聲音又一次在他耳邊響起,他曾遭受過的痛苦好像被無限拉長,隨著時光之河一直流淌蔓延到此時此刻的心臟,變得再不能忍受。
她憑什麼能這樣輕易死了?
沈望春的雙手微抬,卻又收回,如此反覆了幾次,他突然俯下身,將地上的蕭雪雎一把攔腰抱起。
懷中的蕭雪雎好輕,好像一陣風來,就能將她帶走。
沈望春心下一顫,抬頭看向遠處的望鄉城。
隨後,他聽到跟來的陸鞅問他:「君上,您手抖得好厲害,要不讓屬下來吧?」
沈望春低頭看去,他的雙臂抖如篩糠,這的確有些不合常理,他咬牙道:「本座這是高興的。」
西風烈烈,黃沙奔流。
陸鞅沉默地跟在後面,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沈望春,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君上這是在高興嗎?
可他明明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第2章
沈望春當然是高興的。
他必然是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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