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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以為只要劃舟渡江,只要投身入水,就能將父親從命中驅逐的紀莫邀——那個天真、幼稚又無知的孩子。
紀尤尊冷笑。
父子血親,豈是你一手能輕易割裂的?
我兒,你我重逢,只在明日。
「先生,前面就是渡口了。」
紀尤尊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渡口處的確停著他約好的那艘船,只是不見了舟子。
「這船真有意思。」車夫拉馬兒停步,「先生明明要往上游去,這船頭卻是向著下游的。可別忘了提醒船夫,ᴊsɢ否則就走了相反的方向咯。」
紀尤尊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但沒說話。
車夫走到河邊,朝船上喚道:「可是去奇韻峰的渡船?紀先生已經來了。」
船里有個聲音應道:「是的,上來吧。」
車夫依舊疑惑,「可奇韻峰不是往上游去的嗎?你這船方向不對啊。」
「我曉得。」船上的聲音答道,「我等一陣會把船頭掉過來的,你們先上船。」
車夫如是報與紀尤尊:「先生,還是快些上船,就著火爐取暖吧。」
紀尤尊沒有答話,頭也不回地下了車。他一路走到船邊,問:「船上可有別人?」
「沒有,今天就先生一人。」
紀尤尊將驛館的車夫打發走,一腳踩上船頭。
舟子依然在船里,沒有出來迎接。
紀尤尊早覺得這船不對勁,於是一手扯開簾幕,卻立刻被撒了一臉石灰。
他感知到眼前有兩個人,可眼睛入灰,一時無法分辨長相。
一個女人問道:「紀尤尊,打算去哪裡呢?」
「你、你們是……」
「想上奇韻峰找你兒子是不是?」
紀尤尊認出她的聲音來了。「你是……溫言睿的大女兒。」他感覺到船已經在快速移動了,由於沒有掉頭,所以此刻一定是向著下游而去。「是紀莫邀讓你們來算計我的?」
溫枸櫞冷笑,「是又怎樣?」
紀尤尊用衣袖擦了擦眼上的石灰,這才勉勉強強看清眼前的人,「你是來報仇的。」
「不敢,上次父親的教訓還不夠嗎?」
「那你又來做什麼?用這種下三濫的卑劣招數戲弄我?取笑我?這樣你會好受些?」
溫枸櫞轉身踏上船頭,「在你面前,還怕什麼卑不卑劣?我就算用盡世上最骯髒的手段對付你,也抵不過你罪孽之萬一。不過你既然這麼說了,看著你這幅樣子,確實也挺滑稽的。」
她話音剛落,紀尤尊便「唿」地跳起,從船艙中舉掌撲來。
誰知溫枸櫞竟「撲通」一聲跳到了水裡,霎時間無蹤無影。
紀尤尊不敢涉水,怕灼傷了眼睛。
但船卻一直往下遊行進,速度還越來越快了。
船頭已無人,船夫想必在船尾。
紀尤尊於是跳上船頂,快步來到船尾,果見一人正奮力撐船。他惱羞成怒,一掌往那人天靈蓋上拍了下去。
誰知那人往下一縮,「撲通」一聲,也落到了河裡。
紀尤尊撲了個空,而飛快前進的小船中只剩他一人。
「冷死了、冷死了……」溫枸櫞蜷縮在馬車一角,瘋狂地摩擦手臂,「我們是瘋了,才會想到在冬天跳河。」
馬四革倒是淡定多了,「你是第一次才覺得難受,習慣了就好。我鄉里好多老人家,六七十歲了還能冬泳。」
「我為什麼要找這種罪受……」
馬車往漆頭村而去,行進緩慢。之前的擔心,在回程道路上也應驗了:連日飄雪雖然沒有完全堵塞道路,但路面濕滑也很成問題。他們一路走來,不時會經過打滑的車駕。所幸馬四革經驗豐富,他們才不至於太狼狽。
「你說他會不會追上我們呢?還是繼續往奇韻峰而去?」
馬四革想了一陣,答道:「如果大師兄已經不在奇韻峰,我們就沒必要做這一出了。紀尤尊大概會把這當成是大師兄爭取時間的伎倆,所以去估計還是要去,只是我們拖延了他的行程而已。」
「你覺得能拖延多久?」
馬四革失笑,「這就難說了,他被我們滯留在河中央,又不敢跳河,恐怕也要等到有另一艘船經過才能脫身。就算脫身了,那也不知道往下游飄了多遠……希望能儘量拖吧。畢竟我們打不過他,實在是想不到什麼能一勞永逸的辦法。」
溫枸櫞嘆道:「真是氣人。」
「別怕,現在還能指望我們送去奇韻峰的信件能夠發揮一點作用,還不算完全無計可施。」
(本回待續)
第六十八章 逆流船 鐘鳴亂(下)
紀莫邀有預感,天籟宮很快就會迎來訪客。
他每天都留意著出入宮門的人。多數日子,門前一個人影都沒有。但宮裡終究是有衣食需求的凡人,因此隔三差五還是有山下的農戶抬著米糧菜蔬,或是趕著幾隻羊上來。而就在這些時候,他會看到宮人將酬金與信件交給農戶,還會反覆叮囑,生怕他們只顧著收錢,忘了寄信。
他不知道天籟宮舊時多久寄一次信。但自他開始在宮牆內外演奏所謂的「陰功法陣」後,每次有人中招的第二天,都會有一封新的信件寄出。他還計算過,每封信之後七至十日,便會收到回信。至於是不是之前信件的回信,還是無關的信件,他還無法判斷,只能暫且記著這個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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