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頁
是夜,呂尚休見紀莫邀一個人坐在薄荷圃邊發呆。
「溫言睿的事,你也無法控制,別自責了。」
紀莫邀苦笑,「如果不是因為我們找到了他,他一定還在戒痴寺。」
「難道真的只是為了一份名冊?溫言睿一透露名冊的所在,馬上又被抓起來了?如果抓他這麼容易,當初怎麼又會被他逃到戒痴寺呢?」
「也許他最初就沒有真正逃脫,而戒痴寺不過是計劃的其中一環而已。」紀莫邀擺了擺手,「不說這個,我只是意外,溫言睿恨我恨得咬牙切齒,卻沒有向葶藶坦白我的身份。」
呂尚休拍拍徒兒的肩膀,問:「且不說他,嫏嬛為什麼也不跟葶藶說明白?他們兩姐弟不是親密無間麼?」
紀莫邀細聲道:「她也許想為我存留幾分顏面。」
「可她自己也一樣難受啊……她寧願向葶藶噤聲,也不願讓你難堪,你可知為何?」
紀莫邀合上眼,「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呂尚休說完就準備往回走,突然又轉過身來,說:「差點忘了,望庭那個臭小子終於回來了。累得不行,一句話都沒說就倒頭睡了。」
「這麼久才回來,樂不思蜀了?」
「你自己放他去探母的,就別多多埋怨了。」
紀莫邀點點頭,目送師父離去,「早點睡。」
嫏嬛難以入眠。
她無法分辨自己是否作出了正確的抉擇。
隱瞞葶藶一點都不好受,可她更不忍心見紀莫邀受傷。
她覺得自己要瘋掉了。
也許父親說得沒錯,我根本沒辦法理智思考。但萬一葶藶知道真相後不肯再與紀莫邀同行呢?那我們又該如何共同為爹娘雪冤?眼下就要準備向東蓬劍寨出發,沒有時間給他們內訌。
對不起,定知,二姐真是個自私又愚蠢的人。
淚水從她眼角滑落。
山上忽然傳來了悠揚的胡琴聲。
嫏嬛披衣出門,恰見馬四革蹲在階前與地藏玩耍。
馬四革見她出來,笑問:「把你吵醒了?」
嫏嬛搖頭,「那是誰啊?」
「大師兄啊。」
「是他在演奏胡琴?」
「我以為你知道。」
「我沒聽他提起過。」甚好,又是一樁新事。
「他都是一個人坐山頂上自娛自樂,很少在我們面前演奏。」
「曲高和寡。」
馬四革笑道:「有點那個意思。」
嫏嬛聽了一陣,問:「四哥可曉得山下有哪些地方可以置辦樂器嗎?」
馬四革指向山上,答道:「你該問那個在行的人啊。」
嫏嬛有些尷尬地將臉別了過去,祈求對方沒看到自己發紅的面頰。
胡琴淒涼的低泣,彷如一個固執的冤魂,拼盡了力揪住活人的腳跟,誓要將對方拖入無盡的深淵。
他肯定也跟我一樣,在無法言喻的苦惱中,惶惶不知所往。
正在這時,陸子都和終於睡醒的孫望庭也走了過來,大家就坐到一塊談天。
孫望庭剛坐下,鞋子就被地藏叼走了,可他動都懶得動。「四哥去過東蓬劍寨麼?好走不?」
馬四革答道:「蓬萊仙境,哪裡有那麼容易去?一馬平川的地方,肯定不是清修之地。倒是你,纏著你娘這麼久才捨得回來啊?」
孫望庭暗暗吞了口唾沫,胸口熱熱地發癢——他不知該不該公布姜芍的口頭戰書。當時聽著覺得挺真的,但一回到家不久,就收到了姜芍送給自己母親的一車厚禮,讓他惶恐之餘又異常矛盾。姜芍這是在示威還是示好?她真會殺上驚雀山嗎?如果被大師兄知道自己酒後失言招來這種禍事,真是十萬條命都不夠死……還是不提罷。如果姜芍只是說說而已,反而省卻了大家一番虛驚。
陸子都自然不知孫望庭內里這許多心事,只是嘆道:「但願劍寨的人不會太難纏。」
「難說,」孫望庭索性將另一隻鞋子也丟給了地藏,「三個月都吵不定寨主人選,只怕已經陷入僵局,我們這麼一去,多突兀啊。」
馬四革又道:「秦榛不是有個叫夏語炎的愛徒麼?我以為他會順理成章繼承寨主之位。」
孫望庭立刻猛地擺手,「你忘了,夏語炎早死了。」
馬四革忙一拍腦門,道:「還真是!哎呀,怎麼把這個忘了呢!當年夏語炎辦喪事,師父也去了。」
嫏嬛忍不住問:「秦老前輩的徒弟,照理說該是呂前輩的晚輩,為什麼連他也去弔喪?」
馬四革解釋道:「你不知道,夏語炎天賦甚高,秦榛對他極為器重。如果他在世的話,繼任之人定非他莫屬。可惜天妒英才,幾年前一場大病死了,秦榛白髮人送黑髮人,痛不欲生。師父非常敬重老人家,才專程去陪他的。」
「那前輩真是有情有義。只可憐那夏語炎英年早逝。」
究竟驚雀山一眾在東蓬劍寨會有何奇遇?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章 冰上步 炎里妒(上)
東蓬劍寨建於海島之上,來回均需乘船。是日天清氣朗,萬里無雲。
迎面吹來的是帶著鹹味的海風,耳邊迴響的是葶藶暈船的嘔吐聲。
「過江游湖時都還能跑能跳的,一到海上來就不行了……」孫望庭用兩條長長的手臂全程扶著他,好歹挨到靠岸之時。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