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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幾乎每一日都要重新經歷這番掙扎,再重複著同樣的論據來說服自己,不要再鑽牛角尖。
瑟侍見她神色恍惚,十分憂慮,可又不知如何安慰。
「那時我們還笑夏語冰……」司琴有一天忽然念叨起來,「笑她失心瘋,竟會在光天化日之下生生變成另一個人,說自己平日不會說的話,做自己平日不會做的事,又在醒來後失去所有的記憶。」
瑟侍聽她自言自語,不敢插嘴。
「瑟侍,你說我……」司琴面色蒼白地趴在案上,「你說我會不會也是這樣的人?也許是我在無意識間變成了另一個人,偷走了胡琴,演奏出令人昏厥的魔音,又在醒來時忘記了自己的所作所為。也許我才是罪魁禍首?」
「可如果真是這樣,那被你偷走的胡琴又去了哪裡呢?司琴不曾離宮,就算真是你偷走了東西,也總該落在宮中某處吧?可現在完全沒人知道那胡琴的下落。再者,如果司琴真是罪魁禍首,那白從寬也總該見到一些端倪吧?可他對司琴全然不疑,說明司琴確實與他一樣是無辜的。」瑟侍跪在司琴案前,勸道:「請司琴千萬不要胡思亂想……」
「可若不是我,還能是誰?別部的人又不會拉胡琴。難道是絲部的人嗎?但你那日認真點過人數,沒有人擅離職守,我、我真是不知道……」司琴焦躁地扯著頭髮,「為什麼只發生在了我一個人身上?」
正在這時,竹部的簫侍出現在了門前。
「司琴,大事不好!司鼓在奇韻降世岩後昏倒,也是說聽到了怪異的音樂!」
革部司鼓出事,已經要操勞別部來通風報信,想必本部宮人已經分身乏術。
司琴顧不上披頭散髮,匆匆穿上鞋襪便前往看望。
她到革部宮室時,各司均已到齊,只差她一人。
一問果然不錯——司鼓從聽到樂聲到昏厥倒地,一切都與司琴經歷如出一轍。
「那音樂……同樣也是來自胡琴嗎?」司琴問道。
司鼓側臥在榻上,細聲答道:「是。」
司鍾道:「我們剛才點過人數,並無行蹤怪異之人。至於司琴——」
瑟侍忙搶過話來,「司琴今日ᴊsɢ一直在房中歇息,我可以作證。」
司鍾眉頭一皺,「我問司琴話,幾時輪到你多嘴?」
「瑟侍不敢。請司鍾息怒!」
司琴慌忙解釋道:「瑟侍一直擔心我的身體,幾乎日夜不離左右。她實在不應冒犯司鍾,我代她向司鍾賠禮了。」
「一個護主,一個護短,還讓不讓人說話了?」司鍾正在氣頭上,長袖一揮,道:「罷了,你已深受其害,斷不會以此謀害同門。我不疑你。」
「司鍾明察……」
這麼一來二去,餘下幾部也不敢再出聲了。眼看司鼓並無大礙,眾人便草草散去。
待司鼓恢復元氣之後,同樣的事居然第三次發生。這次的倒霉鬼又變成了司笛。
「誰會想到司笛自己去井邊打桶水也會……」簫侍沒能在事發時第一個趕到司笛身邊照料,事後仍十分自責,「早知我就該跟你們一樣,寸步不離左右!」
瑟侍見她泣涕漣漣,不知從何勸起。
八司中已有三人被魔音所傷,還是在三個完全不同的地方。胡琴依然沒有歸位,宮人中也一直找不到疑犯。
「難不成……」簫侍的眼珠逐漸擴大,「是胡琴成精?還是妖精作怪,要害八司!」
「不、不會的,什麼胡琴成精啊……不要疑神疑鬼。」瑟侍嘴上這麼說,可心裡卻連自己也說服不了。
畢竟,鬧鬼的說法從司琴中招時便開始流傳,簫侍也絕非唯一的信徒。只是司鍾向來深惡神鬼之說,因此大家不敢高調談論而已。
是夜,瑟侍又來到司琴房中,伺候她就寢。
冬夜寒風從門窗縫隙鑽入屋裡,時不時發出怪異的低吟。
往年秋冬之際,宮人們都會聚在火爐邊爭論風聲的音調高低,甚至為此爭得面紅耳赤,恨不得取出自家樂器親自將風聲演奏出來,非要對手甘拜下風不可。
如此爭辯,雖有些小孩子氣,大家卻都真的樂在其中,事後也不會彼此怨恨,實則是天籟宮中最有意思的遊戲。
但今年不會了。
瑟侍吹滅屋裡最後一點燭火。
現在只要天一黑,大家便匆匆回房,緊閉門窗。只要有一點聲響,人人便如驚弓之鳥——仿佛什麼都聽不真切,便已要自行暈過去了。
如今的風聲,只令人恐懼。而天籟宮,也變成了一座被陰風籠罩的孤城。宮人們無處可去,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只能蜷縮在角落裡,等待那段無法名狀的音樂,隨風鑽入下一個人的耳中。
那一夜,從奇韻降世岩上傳來了鬼魅的笑聲。其聲悽厲刺耳,在山中一直迴蕩、迴蕩……
「去奇韻峰?」舟子聽到二人的請求,顯得十分驚訝,「出什麼事了,怎麼都要去奇韻峰?」
馬四革聽出了不妥,「怎麼,還有誰要去奇韻峰?」
「沒有,就是前幾日有位先生,看打扮還挺富貴的。本來要坐我的船去那裡,後來不知什麼事,就沒有成行。不過他約好了明日再來,你們如果不介意,可以等他一起出發。這樣我少跑一趟,你們還能分攤船費。」
「你這船夫,好生貼心。」溫枸櫞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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