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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水貐又問:「你們此次前來,是要為紀尤尊和邢至端報仇的吧?」
吳遷答道:「這是二位師父的願望。」
「那你的願望呢?」
吳遷抬頭,與壁宿四目相接——他不經意間露出的破綻,對方竟然立刻就能洞察。
壁宿繼續問:「吳遷,如果你師父曾經犯下天理難容之罪,你會為他開脫嗎?」
吳遷想了一陣,道:「視乎他最終會承擔什麼後果……我不想跟他處在對立面上。」
心月狐大笑著晃了晃他的肩膀,「好小子,你的意思是,只要他不能跟你秋後算帳,你就會毫不猶豫地把他賣了,是不是?」
吳遷苦笑,「我、我畢竟不知道你們說的是什麼大罪,自然不能輕率許諾任何事。人世間的道義黑白是一回事,但回到同生會中,則又是另一套規矩。恕我不能不為自己留足後路。」
二位星宿也不跟他繞彎,老實跟他講了鹿獅樓曾經發生的一切。
吳遷事先知道紀尤尊那罄竹難書的罪孽,對他的所作所為自然不感到意外。但他得知二位師父為了剷除異己而屠殺無辜時,內心竟也毫無波瀾。
他居然不覺得有哪怕一絲絲的驚詫與惋惜,甚至可以說,有一丁點……釋然。
原來,他們是這樣的人啊。
那難怪被他們養育成人的自己,還有兩位妹妹,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有圓滿完整的童年。
也難怪無度門會拼了命去討回公道——這種事情,但凡是心智正常的人,都不可能視若無睹。
心月狐拍拍膝蓋,道:「我們要說的就是這些,你有什麼想法就開口,不用跟我們客氣。」
吳遷思索良久,最後說:「我……沒什麼想法。」
壁宿抿抿嘴,道:「我不接受這個答案。你聽了我們的敘述之後,至少要有一個判斷——你的二位師父是否有罪?」
「有。」
心月狐捏住吳遷的肩膀,道:「我沒有理由相信你在說實話,可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你不會騙我們。」
壁宿冷笑,「你不在乎你的兩位師父,不是嗎?」
吳遷搖頭,「直接承認也許很卑鄙,但也是事實。」
「不卑鄙。」心月狐鬆開手,「他們不在乎你,你自然也不需要過分在乎他們。」
吳遷仔細觀察她們的神色,鼓起勇氣問:「你們為什麼看起來,一點也不驚訝?」
壁宿反問:「你聽我們說起當年慘案的時候,不也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那、那是因為……」吳遷眨眨眼,似乎開始明白了,「是不是……有人告訴你們,我是個一心二用的小人?」
壁宿微笑,「她平安到達了。」
吳遷面上竟也不自覺地浮出笑意,「那就好。」
「但她沒有說你是小人,別多心。」心月狐站起來,開始在窗台上拉筋,「我們也沒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想印證一些猜想罷了。現在知道你的想法,我們也可以放心地不去傷害你了。」
吳遷聽罷,默默流下了一滴眼淚,卻趕在二位星宿覺察前抹掉了。他清了清嗓子,又問:「你們跟無度門設計將我們拿住,最終的目的,也是要讓二位師父償命嗎?」
心月狐側身倒在腿上,背對吳遷答道:「償命多沒意思——脖子一抹,人就沒了。說實話,我們現在就可以上去動手,誰也不會攔著我們。但那樣痛快速死,不是害死二十七位星宿的元兇應有的懲罰。他認不認罪,我不知道。但我想讓他至少可以親身體會一下那種無路可逃、生不如死的絕望。」
吳遷道:「給他們更多的時間,也很危險吧?」
壁宿欣慰地彎起嘴角,問:「那你覺得我們最需要防備的危險會是什麼呢?」
心月狐和壁水貐都以為自己是在明知故問,卻怎麼也沒想到,吳遷竟說出了一個闊別多年的名字——
「沈海通。」
「這人不是……」心月狐兩眼一亮,「被寧孤生打斷腿的那個?」
吳遷點頭,「他早前還來塗州看過二位師父。」
壁宿追問:「他雙腿殘廢,早就不事武功,你為什麼覺得他很危險?」
吳遷深吸一口氣,道:「二位星宿不知道有沒有想過,同生會為何初出茅廬,便能成為雄踞一方的勢力。塗州雖小,但也算富庶。更有不少世代生活在此的高門大戶,少說也已在塗州經營了上百年,見證了不止一次改朝換代。然而我的二位師父,一非塗州生人,二對塗州無尺寸之功,卻仿佛有一種神力,數年間便輕鬆取得當地豪強的擁戴,從此門庭興旺、富甲一方。我生在同生會中,以前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但經過小青提點,如今又賴二位星宿醍醐灌頂,我開始有些明白,我的人生為何會是這副模樣。」
心月狐轉身坐到他旁邊,道:「洗耳恭聽。」
同生會一個顯而易見的準則,就是傳男不傳女。門下弟子皆為男子,門中也沒有女子擔任任何要務。如果說無度門沒有女子拜師學藝,更多是受孫遲行舊時惡名的影響,而非呂尚休本人有意為之,那同生會只收男徒弟,則是祝臨雕與趙之寅刻意造成的結果。
然而這只是第一層的表象。
拜師的弟子不僅僅只能是男人,而且只能是漢人。
漢人與胡人間的恩怨由來已久,絕非隻言片語所能說清。即便皇親國戚中從不乏各族身影,對此側目之人卻從未消失。畢竟,漢人諷胡人為蠻夷,胡人笑漢人被奴役,都是有人確切經歷過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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