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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枸櫞捂著臉,艱難地在啜泣中擠出一個完整的句子:「我、我好想他們……」
看她無助的樣子,見慣人情冷暖的龍臥溪也有些心軟了——她終究只是個受了苦的孩子。
「聽我說,」他將溫枸櫞身子扶正,「答應我一件事,完成後,我幫你一起找爹娘,好嗎?」
溫枸櫞抬起淚眼,問:「什麼事?」
龍臥溪淺笑,答道:「與我一起去偷蘭鋒劍。」
次日早晨,嫏嬛心神不寧地在灶房裡收拾東西。
自睜眼起,她就在不斷地質疑、反駁、推翻、再質疑自己前夜所見——我是在做夢嗎?眼花了?太想念一姐了?雖然時常會掛念她,但昨天並沒有比平時更想她。那昨夜在屋頂上一閃而逝的背影又是什麼?
她心亂如麻地擺弄著案上的東西,一不留神就碰倒了窗台上曬著的薄荷。
紀莫邀不知從哪裡衝出來,一手接住幾乎側翻的篩子,才不至於損失掉辛苦曬乾的薄荷葉。他將葉子收好之後,見嫏嬛魂不守舍,便問:「不舒服嗎?」
嫏嬛立刻搖頭,猶豫了一會,又答道:「我昨晚見到我姐姐了。」
紀莫邀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馬上又變得生動了起來,「是嗎?在哪裡?」
「我見她站在屋頂上,可只有一個背影。等我再想看清時,她已經消失了……我也懷疑這是幻覺,可那人的背影真和一姐一模一樣。」她殷切地望向紀莫邀,似乎在期待什麼激烈的反應。
可紀莫邀並沒有流露出驚詫的表情,而是反問道:「如果她現在突然出現在你面前,你會覺得緊張嗎?」
「緊張?我每時每刻都希望見到她,又怎麼會……」她若有所思地停了下來,未幾又繼續道:「你說得對,我確實會緊張。畢竟已經六年沒和她見面,我怕自己變化大到她已經無法辨認,也很怕去了解她現在的生活……我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受了什麼苦……你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很矛盾。」她苦笑。
紀莫邀順勢往下問:「那如果是你爹娘呢?如果是仙儀師姐又怎麼說?」
嫏嬛被他這麼一問,表情更加複雜了。「真是的,我該怎麼回答你……」她的眼圈開始泛紅,「我失去了雙親之後,才發現自己有多不了解他們。仙儀姑姑也是一樣……不知不覺之間,我已經習慣什麼都不知道了。」
紀莫邀擺了一片薄荷葉到嘴裡,「但你不會好奇嗎?還是你已經麻木了?」
嫏嬛聽罷,肩頭一顫,兩滴清淚從眼中滑落。
此心有所求,深深無人曉。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五章 岩下約 沙里盟(上)
「有誰受得了事事被蒙在鼓裡?我無時無刻都希望能知道更多,可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想去問也已經太遲了……果然不能幹等別人開口啊。」嫏嬛自嘲般地笑了笑。
「也許一無所知會快樂一些?」
「寧溺真知之苦海,不登誑語之極樂。」她頓了頓,「父親說的。」她神色淡然,仿佛心中早已準備好這個答案,只是在等待合適的問題出現。「我不稀罕無知的輕鬆,也不要做一個懵懂的傻瓜。沒被欺騙過的人,不會懂得實情之可貴;不曾經歷愚昧的空虛,就不會曉得多智的充實。我也許最終都不會快樂,但我至少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不快樂,亦足為慰。」
紀莫邀認真地聽她說完,又笑著將空篩子夾在腋下,敲了敲窗框,問:「有興趣跟我走一趟嗎?」
「去哪裡?」
「帶你上山。」
從大榕樹處登山,有兩條路——一條長著低矮的樹木,頭頂藍天、面向日光;另一條幾乎徹底埋沒在叢林之中,光線昏暗,安靜又神秘。
紀莫邀領著嫏嬛走上開闊的那條路,行了一陣,就聞得陣陣薄荷香。未幾,就見路兩側種滿了薄荷。
「這都是你種的嗎?」嫏嬛問。
紀莫邀一臉自豪,像個展示軍營的將軍,「長得還可以吧?你若真能建成水車,記得幫我引水上來澆灌,那就真是一場大功德。」
嫏嬛調侃道:「我看你薄荷不離口,看來癮不小啊?」
紀莫邀笑而不語,繼續往上走。
山頂有一個通光的岩洞,並不深,但很寬敞。洞中擺著一張石案,周圍鋪著三張舊毯子,還有一張則捲起來擺在入口邊。進洞時,紀莫邀還嫌擋路,將卷毯踢進角落。
「你把毯子鋪開,不就不擋路了?」嫏嬛道。
「等老四回來自己鋪。」
嫏嬛恍然大悟,「難怪他不肯上山,原來是怕了你啊。」
「人不在,席不開。」
嫏嬛對他的解釋一笑置之,立刻又被洞內密密麻麻的牆繪吸引住了。「這都是些什麼……」嫏嬛走近輕觸,卻沾得滿指粉末。
「我們四個人一些無聊的想法罷了。」紀莫邀從地上撿起一卷被翻爛的《九章算術》,丟到了案上。
嫏嬛不解,道:「我怎麼不覺得這是無意義的塗鴉?」她順手翻開案上書卷,「明明是井然有序、暗藏規律的形狀……」
「是嗎?」紀莫邀來了興致,「說來聽聽?」
「這牆上畫著的這許多圖案,雖則形態、大小各不一致,卻都有共通之處——這把傘的圖案是這樣,然後這隻鷹也是如此……都是四個支點。」她回過頭來,「我說得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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