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頁
又長又重的棍子,在他手中卻像小樹枝一樣聽話。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無師自通地使出了一套行雲流水般的打法,一時間風起雲湧、樹葉紛飛。無度門所需要的,正是這種遊刃有餘的活力。
馬四革當時還不知道,自己已被一雙鷹眼牢牢鎖定。
第二天,馬四革婉拒了工錢,「我在貴門過夜,食宿都比家中優越,實在不能再收你們錢了。」
呂尚休沒想到這個小孩竟會這樣執拗。
「就算幫補家業,也不能多收你一文錢。」馬四革說著就背起工具,轉身要走,不給呂尚休機會留人。
「請留步!」紀莫邀在這個節骨眼上叫住了他,「一場來到,我不會讓你空手而歸的。」
馬四革回過頭來,望著面前這個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少年,「怎麼,你還有活給我幹嗎?」
「我的窗戶壞了。」
馬四革站在千瘡百孔的窗子前,木訥許久。「紗窗上面的洞,是人為造成的吧?」他指著紀莫邀桌上的彈弓。
「有關係嗎?」紀莫邀反問。
馬四革搖頭,「我只想知道我的工作有沒有做完的一天而已。如果你還打算繼續犧牲無辜的窗戶,我立刻就走。」
紀莫邀冷笑,「做你的本分工作吧。」
中午時分,窗戶修好,馬四革也心安理得地領了工錢,這次是真的要走了。
誰知紀莫邀又拖著一張斷了腿的書案出現——「別走,好歹把這個也修一下吧。」
馬四革長嘆一聲,照做了。
日落時分,馬四革無論如何都不肯再留,但他想不通對方為何千方百計不放自己走。
「因為我們需要你。」
馬四革竊笑,「想將我納入門下嗎?」
紀莫邀眼珠一轉,道:「可你不會答應吧?」
「父親病好之前,我不會考慮這種事,就別白費心機了——就算你將整間房子拆了,也留不住我的。」
紀莫邀並沒有氣餒,「那我們就等你好了。」
從那天起,山頂的洞穴里出現了四人陣的塗鴉。
三個月後的一個綿綿細雨天,山里濕漉漉的。
紀莫邀坐在山門前的台階上,無聊地嚼著薄荷葉。
一把傘一點點地從他視線底部上移。
「馬四革!」他見到了對方背上的長棍,不顧一切地衝到了雨中,「令尊大人可好?」
馬四革靜靜答道:「他走了。」
兩個人站在傘下,沉默地對望。
「你家裡還有兄弟姊妹嗎?」
馬四革搖頭,「我是獨子。」
「我還以為……你在家排行第四。」
「非也。我生在嚴冬之際,家中貧寒,無柴燒火,幾近凍死。恰好有一隊客商路過家門,送了我爹娘四片皮革。我以皮革為襁褓,才有幸活了下來。父親為了感謝那些好心人,便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原來如此……那令堂一個人,可好?」
「是她讓我回來找你們的。」
「其實你也沒有承諾一定要回來,而且你還要守孝,完全可以……」
「但不是有個傻瓜說要等我的嗎?」
兩人相視一笑。
「我娘說了,青春苦短,一去不還。我平日對父親已經非常孝順,不必再在他死後墨守成規,將時光耗費在披麻戴孝之上,只博一個孝子的虛名。她說如果我非要守孝,就等她追隨我父親而去的時候,再一起守。」
「令堂有如此胸襟,紀某佩服。」
自此,葶藶的四位師兄終於走到了一起。後來馬四革母親去世,他為了履行當年的諾言,才再次離開驚雀山。
「而你們至今不知道紀莫邀當年對孫遲行說了什麼話?」嫏嬛問。
子都搖搖頭,笑道:「誰知道同樣的話會不會把我們也逼瘋呢。」
兩人正說著,就見一直走在前方的紀莫邀在一家店前駐足。走近一看,似乎是賣包點糖糕的,四周瀰漫著甜膩的氣味。時至日中,店門卻依然緊閉。
「怪了,大師兄向來不喜歡甜食,為什麼會在這裡逗留?」
嫏嬛聞到甜食的味道,不覺已有些嘴饞,便上前敲了敲店門。
誰知門後面真的傳來了腳步聲,嫏嬛暗暗興奮之時,卻見紀莫邀一聲不吭地跑開了。正納悶,裡頭已走出一個豐潤的婦人,「喲,哪裡來的姑娘?」
「冒犯了!娘子這裡可是賣糕點的?」
婦人爽朗地笑了,招手讓嫏嬛和子都進來,「有的、有的!哎呀,我今天本不打算開店,結果還是把你們這些嘴饞的招來了。」
嫏嬛立刻弓身賠禮,「我、我沒妨礙娘子干更緊要的事吧?」
婦人笑著擺手,「不打緊、不打緊。」她在爐灶邊走過一圈,捧了一大盤糖糕出來。「來,都拿回去吃吧。」
「多謝娘子款待。」嫏嬛正要掏錢,卻被婦人制止了——
「今天是我在外做生意的夫君回家之日。東主有喜,就不收錢了。」
「那怎麼好意思?」
「別了,我馬上就要去城外迎接他們。他們若知我今天還做買賣,一定會嫌我貪財的……」她憨厚地笑著,為他們裝了滿滿一袋糖餅,又親自把人送出門,「今日有幸相見,已是樂事,姑娘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嫏嬛忙點頭致謝,「娘子,我叫溫嫏嬛,住在驚雀山,有緣再見。」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