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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尤尊開始覺得不對勁了——這個扶搖喝呼掌,難道真的如傳聞般厲害,以至於自己僅僅是因為害怕,便讓對手占盡上風?如果到頭來只是誇大其詞,那自己如今這番躲閃,豈不是貽笑大方?再看梁紫硯這咄咄逼人的招式,恨不得每一掌都打在他身上。這是扶搖喝呼掌自身的威力,還是梁紫硯的私心使然?之前在梁家不過幾面之緣,自己又無越禮之舉,她為什麼會……
「紫硯,你別——」
梁果正一聲高呼,將紀尤尊從恍惚中驚醒,無奈為時已晚。
只見梁紫硯用右手撥開他試圖自衛的雙臂,左手「啪」一聲拍在暴露無遺的胸膛上。
那一刻,紀尤尊仿佛看到自己過去的人生在眼前飛過。人世間大概沒有足夠的詞彙來形容這種痛楚,而他以後再也不會輕易用「鑽心之痛」來描述任何其它的感覺。
沒有挨過這一掌的人,對真正的鑽心之痛,一無所知。
明明壓在胸前的,只是一個年輕女子柔軟的手掌,但肋骨之中、心肺之間,卻像刺進了一根無比鋒利的鑽頭,層層深入,同時飛速旋轉,直攪得血肉翻騰、五臟俱裂。
紀尤尊只覺眼前一黑,捂著心口連退數步,最後靠在一棵樹上,才勉強站穩。
梁果正急忙衝過來扶他,嘴裡還絮絮叨叨在罵著:「我都叫你不ᴊsɢ要這麼重手了,你看把人打成什麼樣子!紀兄,要不我扶你回馬車上……」
紀尤尊還喘著粗氣,但朦朧間瞄到立在不遠處的梁紫硯,似乎一點也不著緊,甚至有些冷淡。他正納悶之時,忽然一口涼氣從喉嚨里升上來——胸口,竟不痛了。
剛才痛得有如瀕死,甚至已經真切地感覺到內臟碎裂出血,但現在竟然……一點事都沒有?
他反覆按壓被打的位置,果然已經恢復如初,沒有留下任何內傷,連余痛都談不上。「果正兄,」他站直身子,轉而握住好友的手,「我已無大礙,請不必再責怪紫硯。」
梁果正仍是一臉歉意,「我倒不是擔心你性命,只是沒想到會把你痛成這樣。你看你,臉都煞白了。」他轉臉又責備妹妹,「紫硯,還不快來跟紀公子道歉?人家好意跟你比試,你怎麼把人往死里打呢?」
梁紫硯卻沒有挪動腳步,只是喃喃道:「我若真把他往死里打,他就不能站在這裡了……」她不指望有人聽到這句話,也沒有道歉的打算。
紀尤尊早聽說,扶搖喝護掌能一掌斃命,因此要真的讓人撕心裂肺,根本不在話下。到那時,任憑華佗再世,也救不活他。然而,自己卻只體驗到了痛覺,並沒有真正受傷。這也就意味著,梁紫硯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傷害自己。
在刻骨銘心的痛楚之中,紀尤尊竟感受到了一絲喜悅。
「果正兄,比武必有輸贏。我又沒有真的受傷,實在是技不如人,不是紫硯的錯。況且,今日終於能見識扶搖喝呼掌的厲害,真可謂摶扶搖而上者,雖千萬里所不能及也。有勞賜教,我應道謝才是,又怎敢叫二娘子向我道歉呢?」
梁果正用力抹一把汗,「唉,你還是心地好……紫硯也不知道鬧什麼脾氣,就是不能跟你好好說話。」
這時,梁紫硯又問:「我現在可以去釣魚了嗎?」
「可以,去吧……」梁果正不耐煩地擺擺手,把她打發走了,隨後又是一陣長吁短嘆,「只恨爹娘無福,沒有多生一個兒子,我又不爭氣。」
紀尤尊笑笑,「紫硯還不夠好麼?」
梁果正滿面愁容,道:「如今青春少艾,如何不好?可以後不要嫁人、不要生兒育女麼?女人生過孩子,身子就不一樣了……」
紀尤尊沒有出聲。
「我跟叔伯們為此商議過多次了。以梁家在嶺南的名望,招個夫婿入贅也不是難事。可要個能傳承扶搖喝呼掌的上門女婿,可就難上加難了……試問哪個有武藝的兒郎,願意受這種委屈?但扶搖喝呼掌終究是我們自家獨傳,實在不好讓紫硯外嫁,如此才陷入兩難啊。」梁果正一面抱怨,一面斜視紀尤尊,試圖從他臉上讀出些什麼來。
但紀尤尊只是目視前方,沒能給他任何有用的暗示。
梁果正於是默然低眉,在心裡勸自己打消這個天真的想法,但嘴上還是忍不住旁敲側擊一番。
「家中可有為你定親?」
紀尤尊搖頭,「我行蹤不定,目前也沒這個打算。」
梁果正羨慕地笑了,「你的話,無論幾時有打算,都不算晚。你看你,一表人才,有武藝,自小吃齋念佛,秉性忠良,還會讀梵經。若不是無意於,也不知多少權貴願意將你納入麾下。真要娶親,那媒人還不是排著隊登門?」
紀尤尊只是笑笑,沒有附和,也沒有自謙。
梁果正總覺得,紀尤尊是不是也在等自己先示意。然而思量再三,他還是無法向好友開口。
眼下對於任何一個求婚者來說,似乎並不存在一個既能學會扶搖喝呼掌,又能保全名聲的選擇。一方面,梁家無論怎麼遺憾沒有兒子繼承家業,也不可能輕易將唯一的傳人拱手讓給親家;另一方面,紀尤尊橫豎算個小有名氣的才俊,就算與梁紫硯情投意合,入贅梁家的代價實在太大,只怕餘生都會被人瞧不起。
梁果正也是男人,自然明白這種尷尬。因此作為朋友,他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魚與熊掌,終不能兼得。」他替紀尤尊發出一聲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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