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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因我而失,我始終欠他這個人情。」
也許,這就是為何知命會向他提出最後的請求。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靛衣門往日還有女弟子,可惜如今只剩姑姑一人……無度門也是這般始末嗎?」嫏嬛試圖稍稍變換話題,好讓氣氛不再陷於沉鬱。
紀莫邀卻搖了頭,「孫遲行名聲太臭,家境好些的,連兒子都不願送來,有女兒的更是避走不及,所以師父反而沒有小敏的兩難。」
「竟是這樣……但也一樣可惜啊。」那一刻,嫏嬛突然好奇呂尚休有沒有把自己當過徒弟。她無意習武,自然沒有拜師的迫切欲望。但一旦有了這個念頭,似乎就算這麼做了,也是合情合理。
「人生多憾,我早已知。只是……」紀莫邀合上眼,卻收不住溢出的淚水,「沒人比知命認識我更久、了解我更深……我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
嫏嬛亦淚流滿面,「我知道。」
「你若是困了,就回去睡吧。」
「我不累……」嫏嬛擦乾淚痕,「除非你趕我走。」
「我怕你累。」
「我更怕一個人……」嫏嬛低下頭,捂著臉,「我怕我一個人回去之後,整個人就會被絕望吞噬。我們到底要付出多沉重的代價、犧牲多少人命,才能找到真相?為什麼過程一定要這麼痛苦……」
「只怕真相比我們現在所經歷的更加不堪。」
嫏嬛抬頭,但沒有出聲。
「我跟你說過的話,一句都沒被推翻。知命的死,也更加印證了我的猜測。」
「我懂。」
紀莫邀見她神色肅穆,更壓低聲音道:「知命思考的方向和我不同,但結論是一樣的。」他擦了一下眼角,「他暴露了自己,才會被滅口。」
嫏嬛靠著木棺,緊抱雙膝,「我們要為知命報仇。」
紀莫邀看著她沉痛而堅毅的表情,艱難地點點頭。「我已讓聲殺天王送信回驚雀山。子都和望庭天亮後就會過來,送知命最後一程。」
「你真不介意我留在這裡嗎?」
紀莫邀眉頭一抬,反問道:「你自己說要留下來的,現在才來問我的意願?」
「如果你不樂意,我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沒事,多個人陪陪知命也好。」
嫏嬛輕輕拍了一下木棺,「你說,他是不是已經和高先生團聚了呢?」
「應該吧。高先生病逝前跟知命說,只要能父子團聚,他樂意在奈何橋頭等上個三五十年。只可惜他並不需要等這麼久。」
「那他臨走之前,還有提起你娘嗎?」嫏嬛猶豫了一下,「如果你不想答的話,可以不答。」
「有,當然有了。高先生從來就沒有忘記她。他還說,當年寫給母親的許多密信,措辭都極為謹慎,不敢有半分旁敲側擊,生怕讓我娘心神不寧,回頭又被紀尤尊懷疑他們有染。」
「高先生真是心思縝密。」嫏嬛隱隱覺得,紀莫邀又在逃避自己的問題,但她沒再追問。
次日早晨,聲殺天王帶著驚雀山的回信飛到紀莫邀身邊。
嫏嬛正伏在他肩上熟睡。
紀莫邀用兩指輕輕捏著天王的鳥喙,道:「別吵。」隨即取出回信細閱。
寫信的是呂尚休,他用字簡練,直奔重點。大致的意思,就是幾位弟兄吃過早飯就啟程,大概午時之後就到。
嫏嬛被他的動靜驚醒,「天亮了嗎?」
「子都和望庭午後就到。」
嫏嬛聽罷,也不作聲,只是繼續挽著紀莫邀的手臂。
「你不去陪陪葶藶?」紀莫邀提議,「他也一定很難受。」
嫏嬛站起身,略顯躊躇,「如果我遲些再跟他說明一切,你覺得他會怪罪我嗎?」
「多遲?」
「跟其他人一樣遲。」
「你不怕他受不了?」
「他一個人若是受不了,我就跟他一起承受。何況,葶藶也不是小孩子了,是你叫我放手的……總之我心中有數。」
「不如這樣,我們都回去好好休息,待子都和望庭來了之後,我們再一同送知命上路。」
嫏嬛沒再作聲,只是和對方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分別。
紀莫邀並沒有回去休息,而是來到了馬四革的房間。
「大師兄……」馬四革坐在敞開的房裡,關切地問道,「你還好吧?」
紀莫邀沒答他,徑直坐下,然後問:「跟我再講講你們在水牢遇到孫遲行的過程。」
馬四革詫異了,「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你們見到孫遲行的過程雖然短暫,但我總是覺得漏掉了什麼。你就照直跟我再描述一遍就是。」
馬四革不知他有何盤算,唯有如實相告:「我進水牢後,解開了一把由家父設計的鐵鎖。正在費神時,孫遲行就從背後將我打暈。再醒來,已被吊在水牢中心,陰家四兄弟其中兩人守在我周圍——我是被陰季瘋舉著棍子敲醒的。然後一睜眼,就見小安將陰老大殺死。我順勢用兩腿箍住陰老四的脖子,隨後他就被師姐一劍穿心了。」
「也就是說,小安殺了陰家老大和老二,然後師姐用劍殺了老四。」
「一點不錯。」
「你繼續。」紀莫邀將一手擺在案上,仔細聆聽。
「之後我們就發現,陰叔狂正在水牢上方朝我們射連弩。還沒想好怎麼應對,孫遲行就從他背後出現,不由分說就將他丟了下來。陰叔狂當場斃命,孫遲行隨後退入洞中,我們再沒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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