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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望庭咬牙上馬,四肢皮下如有千針刺出。
「孫望庭,回山後告訴你大師兄和溫嫏嬛,你我兩家恩怨已清。他日有緣再會,便不再為敵。」
「知道了,謝謝……」孫望庭一時語塞,只能連連道謝。
姜芍迅速檢查馬匹之後,又拍拍馬頭,叮囑道:「路上小心。」
「姜芍,」孫望庭匆忙吞了口唾沫,「我在牆上刻的話,是真心的。」
姜芍愣了一下,但又飛快地恢復清醒,「傻子,這時候說這個有什麼用?」
「就是因為沒用才要說!」孫望庭最後一次伸展四肢,做好了策馬的準備,「你信我嗎?」
姜芍不說話,狠狠地往馬屁股上抽了一鞭——馬兒如離弦之箭,瞬間消失在子夜的密林之中。
孫望庭前腳剛走,柳土獐便帶著姜驥的指令回到靜安堂,要立刻將孫望庭押送同生會。
但囚室中無人,當值的房宿也被關在姜芍房裡。而姜芍本人,則正裝跪在前廳階下。
發生了什麼事,大家心中有數。
次日早晨,姜驥終於火冒三丈地回到靜安堂,連望一眼姜芍的功夫都沒有。
「父親若是心有怨恨,就懲罰女兒好了。」
「你還敢開口?」姜驥吼道,「你還敢說自己剛正不阿?沒有動搖?現在好了,你所謂的江湖道義發揚光大,欠同生會的人情還起來就遙遙無期——我的道義怎麼辦?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跟他們說?」
「就說你女兒把孫望庭放了!」
「你別出聲!我都說女兒家養不熟了!你還想駁嘴,可我有說錯嗎?」姜驥厲聲大罵,又揮手對跟在身側的張月鹿道:「帶她回房,讓她好好閉門思過。」
「當家息怒,少當家她……」
「張宿也有一番見解要教授於我嗎?」
「不敢。」張宿低頭,俯身將姜芍扶起。「少當家,先回去吧。這事我們從長計議……」
姜芍一言不發,隨張宿離開了前廳。
從前廳轉入長廊,從長廊轉入廂房,眼看就要被押送回自己的房間了——姜芍終於感受到了囚犯所經受的壓迫感。
孫望庭被押進來時,也是這般滋味嗎?
自己成長的地方,何時變得這般陌生冰冷?
她兀自停住腳步,「張宿,我今晨還不曾餵馬。」
「這事自有人去管,少當家不用操心。」
「不,我的意思是……」算了,還解釋什麼。
姜芍忽然發力從張宿手中掙脫,沿著長廊一路狂奔,又在後園入口一個急轉沖入馬廄。她跳上僅剩的那一匹汗血馬,卻發現韁繩仍纏在柱上。
糟了,像是一個不容易解的結。早上去下跪時為表誠意,把隨身利器都放下了,現在是赤手空拳……
追來的人聲逐漸靠近。
不能被他們抓住……不能被禁閉……
抱著這些忤逆的想法,姜芍發起狠勁,徒手將韁繩扯斷。
「駕!」
馬兒越欄而出,撞開半掩的偏門,消失在晨霧之中。
眾星宿和姜驥趕到時,眼前只剩下林道上重疊的兩副馬蹄印。
一路下山,姜芍腦子裡空白一片——這意味著什麼?這是背叛嗎?自己從未如此頂撞過父親,更不用說盜馬出走。下山之後,又該何去何從?話說回來,孫望庭現在會在哪裡呢?太陽已經出來了,他就算沒走遠,也應在眾星宿追蹤的範圍之外。只要繼續前行,定能安全回到驚雀山……
孫望庭有家可歸,可自己又是為了什麼才離開?天大地大,何處容得下我姜留夷?
日已西斜,秋涼瑟瑟。
姜芍放慢步伐,開始觀察地勢——看樣子,自己無意中也向南拐了。孫望庭應該也是沿著這條路過來的。前面有個酒肆,不知他有沒有在那裡歇腳。
她忽然在酒肆前猛地勒馬。
就在路邊的樹上,一個臉上布滿鬍渣的青年將兩臂枕在腦後,正在打盹。
姜芍立刻喊出他的名字:「孫望庭!」
孫望庭「唿」一下坐起身,差點失去平衡,從樹上掉下來。
「姓孫的,你怎麼還不逃?」
「姜、姜芍……」孫望庭扶著樹枝往下看,「你為了提醒我快點逃命,竟然一路追上來了?」
「胡說,誰會為這種事情長途跋涉!」
「那你是……」
姜芍一下子不知怎麼回答——她不是不敢對他說,只是隔著這麼遠喊叫,似乎有些招搖。「你、你先下來!」
孫望庭二話不說便從樹上跳下。
姜芍策馬上前,催促道:「我們還是快逃吧。我怕父親和眾星宿很快就會追到這裡。」
「我們?」孫望庭嗅出一些端倪了,「你怎麼也跑出來了?」
「父親與我有一些爭執,我、我一時衝動就……」姜芍羞愧地把頭扭到一邊,「說來話長。」
「是因為你把我放出來嗎?」孫望庭覺得自己的心怪怪地像要融化一樣。
姜芍艱難地點了頭。
「那你打算去哪裡?如果你要投靠的人住得很遠,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然後再回無度門……」
「我沒有可以投靠的人。」姜芍坦白道,「可能有,但我哪裡好意思為了一點家事麻煩別人?收留我,就意味著和父親對立,不會有人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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