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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知命的……」嫏嬛啞然失聲。
之前記得歐陽晟說,高知命的棺木在第一夜後似乎被人動過,棺蓋有些許移位,難道是……
「我知道掀棺聽起來很是不敬,但知命既然不再受肉身的束縛,失明的一目也不會再困擾他。他的眼睛因我而盲,而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讓他在奔赴極樂之時,雙目能清清楚楚地直視前方……」紀莫邀停了下來,低頭端詳著眼罩上的鳳凰,面上浮出一絲苦笑,「當然,這也有自私的原因。他身無長物,除了這個眼罩之外,實在也沒什麼別的東西可以留念。我就是覺得一併埋了,有些太可惜。」
「我懂,」嫏嬛蹭了蹭他的手臂,「知命一定不會介意的。」
兩個人低頭望向如刀鋒般狹窄的澗水。橋上風勢凌厲,可誰都沒有要走的意思。
「其實想到叫上你,也是有事請教。」
嫏嬛束緊披風,「真巧了,我也有事要問。」
「會是同一件事嗎?」紀莫邀打趣道。
「如果我們真的心有靈犀,該怎麼辦才好呢?」
「這不是壞事,焉知,不是壞事。」
嫏嬛點點頭,見紀莫邀不出聲,便開門見山——「我想知道,你是否還希望繼續下去……繼續幫我尋訪爹娘沒有走完的路。」
看到杜仙儀謄寫的名冊時,嫏嬛發現了一個一直被忽視的事實。
頓悟時,她不敢相信事實竟然如此顯而易見,卻令所有人都焦頭爛額了這麼久。
楚澄雖然管這個叫名冊,但裡面沒有一個名字,只羅列出一個個日期和地點。而在杜仙儀工整的字跡下,每個日期對應一個地點,合為條目,整齊排列開來,竟剛好有二十八條。
會是二十八星宿嗎?
而印證她這一猜想的,是一封陰間的來信。
回到無度門的次日,她收到了封錦山的親筆信。
這是一位心思縝密之人遲來的警告——「繁之曾言及其中所陳,日期二十八條,住地亦二十八條。鑑於名冊出自登河楚澄之手,則必為二十八星宿之生辰籍貫。繁之曾托杜仙儀以此轉告溫公,未有回音。繁之豁達敦厚,無疑人之心,只道溫公忙碌,不知回信。某以為不然。杜仙儀與姜氏交好,恐生攀附袒護之心,未將所言轉告溫公,至令兩頭不知。今另附書與二娘,望慎之。」
這樣一來,杜仙儀處心積慮要第一個除掉谷繁之的理由就很明顯了:如果谷繁之能夠與兩姐弟見面,她便前功盡棄。
迫不及待地先一步聯繫三位先生,令對方的回信總是先送到自己手上,都是計劃的一部分。
至於陳南笙那未完的句子,意思就更清晰了。
「你爹最後一封給我的信里,還開玩笑說自己筆尖去過的地方比兩腳要多得多了,他可是像登——」
像登河山那樣的名門,都沒有去過。
父親從未參透名冊的含義,又不曾收到谷繁之的提醒,自然沒有理由造訪姜家。也就是說,杜仙儀當初解釋自己去登河山的理由根本就是撒謊——她親自去登河山見姜驥,絕對另有原因。
姜家堡,而後奇韻峰,這都是她安排好的行程,而絕不是為了尋找父母的下落。
而安玉唯當初如此胸有成竹地威脅姜驥,也絕不是他一人之力。
真正想威脅姜驥的人,是杜仙儀。
但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事,至於要指使安玉唯綁架姜芍才能談妥?紀尤尊在這其中,又做了什麼?
冷月空庭中,嫏嬛嘆息好不容易解開的謎團,只為她帶來更多的疑問。
杜仙儀未來得及講完的那句話——「我只是讓哥哥他……」——又是什麼意思?她只是讓父親做了什麼?
難道她是因為不願見我們三姐弟無辜受難,才讓父親不要再查下去,甚至不惜向姜驥告密?可姑姑和姜驥私交再好,也不至於做到這一步吧?姜驥渾身上下沒有一丁點讓人看得上,姑姑心志清高,實在不至於為此等庸碌之輩出賣結義兄弟。但難道還有別的理由?這和安玉唯綁架姜芍又有什麼關係呢?何況,至今仍沒有人知道,安玉唯到底是用什麼方法將武功遠勝於自己的姜芍迷昏,再帶出登河山的。
無論如何,姜驥那邊肯定是知道了什麼,之後才引來歹人。
姑姑在最後關頭只救下我姐弟二人,也難怪會冒出一身冷汗——她當年是真的害怕,才會千方百計掩飾自己的責任……
以目前所知,這個解釋倒也合理。只可惜杜仙儀還未來得及為此一一陳情,便已畏罪自盡。她所懼者,也許只是被至親厭惡的一天。
但無論杜仙儀有何企圖,線索一理清楚,思路一下就打開了。
孫望庭看到名冊時,還伸手指了指,說:「瘦狸鄉,我認得這個地方。」
大家精神一振,連忙追問他是怎麼知道的。
孫望庭回答:「這地方就在登河山地界,離我家也不遠。我娘有個堂姐就是嫁到那裡去的。」
葶藶皺緊眉頭梳理了一下關係,「那你們……熟嗎?」
孫望庭扁扁嘴,「我是沒有去過那裡,也沒見過這個姨娘。不過我娘跟她一家關係不錯,時不時還會去探望那個堂姐——說是堂姐,其實她比我娘大好多,她的兒女跟我娘反而更像同輩。」
但大家顯然對孫望庭的遠房親戚沒有太大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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