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嫏嬛見父親態度堅決,又不便反駁,只能曉之以理——「就算你不跟我來,如果紀莫邀真的和他爹串謀,來這裡抓你,又有何難?」
溫言睿聽出她語氣有些牴觸,便問:「你覺得我在無理取鬧?你覺得我是在誣衊那個小子嗎?」
嫏嬛不知該怎麼表態,才能兼顧自己的良心和父親的體面。「父親……」她抱著父親不再強壯的身軀,「我相信紀莫邀是清白的。」
誰知溫言睿立即從女兒懷中掙脫,氣急敗壞地問:「焉知,你是三姐弟里最聰明懂事的,怎麼如今竟為仇人之子辯護?」
嫏嬛沒辦法再含蓄下去了,道:「他是仇人之子,不是仇人。父親不必對他有先入為主的成見。」
「我對他有成見?你很了解他嗎?明明自己都說不清楚,反倒是我偏頗了嗎?他給你吃了什麼迷藥,你這麼維護他?為什麼?」
為什麼?
嫏嬛不禁問自己同一個問題。
明明自己是這樣地渴求答案,但卻一次又一次地給他機會。而如今,即便父親口口聲聲說他是陰謀敗ᴊsɢ露,自己也沒覺得他有多不可原諒。
我為什麼要為他辯護?
因為我們都不是完人,都可能會做錯誤的選擇。
原來在得知真相的一刻,自己就已經寬恕他了。
為什麼?
嫏嬛仿佛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她抬起一雙清澈的眼珠,與父親飄渺的目光對接,艱難地答道:「因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淚水嗶噠嗶噠地滴在溫言睿的手背上。
一陣風吹過,幾片墜落的葉子擦過紀莫邀的肩頭。
他捏了捏剛才被打過的位置,嘴裡細聲重複著那幾個名字——「可知、焉知、定知……」
不愧是溫大才子,筆畫繁瑣的名字原來只是留給外人叫的。講究。
他坐在階下,靜靜等人出來。柴房的門一開,他便起身,遠遠地看著嫏嬛走近。
嫏嬛一直低頭前行,最後在長廊上坐了下來。
紀莫邀沒說話,坐回了原位。
嫏嬛有些疑惑地望過去,問:「你怎麼坐得這麼遠?」
紀莫邀又站起身,來到她身邊。
兩人並肩坐著,但誰都沒說話。
瑟瑟涼風經過庭院,兩個掃地的小和尚從佛堂里探頭出來,未幾又縮回去了。
「他不肯跟我回驚雀山。」
「因為我嗎?」
嫏嬛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伸手抹淚,半晌才說:「是因為你父親,不是因為你。」
紀莫邀別過臉去,輕聲道:「你倒也不必強迫自己像往常一樣面對我。」
「我沒有強迫自己。」嫏嬛乾脆答道,「這是我希望做,也必須做的事。紀尤尊已經奪去了我母親,我不許他再奪去我的朋友。那樣的話,我就……又輸給他一次了。」
紀莫邀兩手撐著額頭,不敢正眼看她。
嫏嬛木訥地望向前方,「一般人聽到別人這樣控訴自己的父親,多少都會有些錯愕或遲疑,但你看起來卻一點也不意外。」
紀莫邀失笑,半晌才道:「十歲離家出走,總要有個原因吧?」
隨後是一陣沉默。
嫏嬛用力揉了揉臉,深深呼吸,問:「你知道你現在最該做什麼嗎?」
「什麼?」
「永遠不要讓我後悔相信你。」
紀莫邀終於抬頭,像是不相信嫏嬛這麼爽快地說出了這句話。
嫏嬛苦笑道:「你要是早一步跟我說清楚該多好,我若是早些知道,現在就不會……」她不禁再次落淚。
紀莫邀又湊近了一些,輕嘆道:「知命說對了一半。他說如果這事不是由我親口坦白,結果一定不會好看。」
「確實不好看。但他為什麼只對了一半?」
「他還說你不會再信我。」
嫏嬛沉寂片刻,身子一傾,問:「所以你才不敢告訴我嗎?你怕我因為你父親的所作所為,而不再相信你?」
紀莫邀沒有動,「捫心自問,你會相信這種人的兒子嗎?」
「蠢材。」
紀莫邀眼角抖了一下,面上滿是詫異——這是自然,天底下有多少人敢當面叫他「蠢材」?
「你除了閃閃縮縮不肯告訴我你父親的身份之外,還做錯了什麼?」
紀莫邀無言以對。
「你怕我知道之後會翻臉,但你不至於天真到以為我永遠都不會知道吧?既然如此,我當然更願意從你口中得知了……也罷,雖然現實和你我預想的都有些不同,至少我們已經邁過了這道坎。」
紀莫邀托著額頭,低聲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對你父母……雖說我一點都不驚訝。」
「你有懷疑過他嗎?」
「這世上但凡有壞事發生,我都會懷疑他。離家多年,我總能感覺到他無形的存在。」
「那他數次潛入驚雀山,還有把你單獨引去摩雲峰,又是為了什麼?」
「我不知道。」
嫏嬛不解,「他沒跟你說嗎?」
「他……只說想在摩雲峰見我。我如果不去,他可能又會來驚雀山搗亂。我總不能讓你們冒險。」紀莫邀仰頭想了一陣,「但現在回想,這事應該跟你們一家脫不了干係。因為正正是在你們來了之後,他才突然想見我的。」
「你的意思是,過去十年裡,他從來沒有來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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