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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離城鎮越來越近,紀莫邀忽然開口道:「這話就只對你說,你別生氣。」
嫏嬛忍俊不禁,「你能說什麼來惹我生氣?」
紀莫邀也不鋪墊,道:「你爹娘受盡折磨、甚至賠上性命來保護的秘密,現在已經完全交給了你們。這樣,你們不就與當年的他們處於同樣危險的境地嗎?就算身為父母,也無權將明知會危及性命的重任……強塞到兒女手中吧?自己心甘情願冒險,自然無可厚非,但他有問過你們願不願意嗎?除了延續他們的志向外,難道就沒有別的選擇嗎?你們三姐弟肯定也有自己想做的事,現在要讓位給父母的未夙之願,不會覺得很不公平嗎?」話畢,他自嘲般地笑道:「好,我說完了,你可以罵我了。」
可嫏嬛沒笑,也沒罵他。這話說得雖不客氣,也確實不能在父親和姐姐面前說,但嫏嬛也無法否認他的在理之處。捫心自問,以她自己的性格,恐怕遲早也會生出這樣的想法,紀莫邀只是以外人的身份提早說出來而已。想到這裡,她將臉靠上了紀莫邀肩頭,嘆道:「你這樣說我們,可你自己不也是一樣嗎?」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紀莫邀答道,「我跟你們不同。我繼承的是罪,你們繼承的是禍。禍可規避,罪無可恕。」
嫏嬛冷笑,「歪理。說到底,這都不是我們的責任,但我們都坦然接受了來自上一代的包袱。你說得沒錯,這確實對我們不公平……但我們又有哪一個人能夠完全擺脫過去的影子而生活呢?就算強行逃離,也不意味著能夠一勞永逸地避禍。與其為自己留下後顧之憂,還不如趁早將舊帳了結,再一身輕鬆地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反正我是這樣想的,你又何嘗不是如此?」
紀莫邀笑道:「這麼說來,還真像是我多嘴了。」
「明明是你,總替我們亂操心。」
正說著,紀莫邀拉住了韁繩,「焉知,你看。」他指向街尾一台華麗的車駕。
嫏嬛一眼就認出來了,「還真是鍾究圖的馬車。這都給你找到了。」
「有什麼難的?鍾究圖富貴不錯,但沒什麼怪異的癖好,平日消遣也是在長街大店之中,好找得很。」他隨即下馬,牽著嫏嬛向前。差不多到馬車之處時,他隨便挑了路對面的一個酒肆問道:「敢問那是鍾究圖先生的車駕麼?」
那店家答道:「正是,公子是鍾老闆的熟人嗎?」
「仰慕已久,正求拜見。不想會在這裡巧遇。」
那店家大笑道:「那你消息真是不靈通。鍾老闆在這裡新買了套別苑,都住好幾個月了,哪裡算得上巧遇啊?」
「那就奇怪了,」紀莫邀追問道,「鍾先生既然有宅院在此,為何又要來街邊酒樓消遣?以他的財力,就算將整間店搬到家裡也不難吧?」
店家道:「說是如此,不過他家裡人喜歡外出,時常出沒在街上,因此我們路邊攤販都認得。」
紀莫邀謝過店家,便牽馬直奔鍾究圖所在的酒樓而去。
鍾究圖一見是紀莫邀和溫嫏嬛,喜出望外,離席來迎,「自從詠菱湖一別,不知二位到此,有失遠迎!」
紀莫邀還未及說明來因,就見嫏嬛跳下馬撲到葉蘆芝酒席前,一把握住她的手,笑盈盈地寒暄起來——
「與姐姐別後,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今天能在此間重逢,真是太好了!」
葉蘆芝被她突如其來的熱情嚇了個猝不及防,但隨即就感覺到嫏嬛在用力捏自己的手掌,眼中似大有隱情,便隨機應變,欣然笑道:「是啊,我還遺憾在塗州沒能見上你一眼,想不到天公作美,竟讓我們在這裡重遇!」
鍾究圖見二女如此親昵,顯得十分意外,「你們在詠菱湖上雖同席而食,但不曾交談。我還道你們並不熟稔,想不到私交已如此深厚!」
葉蘆芝順勢笑道:「鍾郎的眼睛總不知往哪裡看,因此才不曾留意。」
鍾究圖以為她在責難自己,忙賠禮道:「莫怪莫怪,我是真的沒有在意,並不是因為留意別人!」
葉蘆芝往他臉上拍了一拍,安慰道:「好了,我又不是罵你,這麼著急做什麼?」她跟嫏嬛交換了眼色,又道:「我與二娘子好不容易再見,想帶她到廂房裡暢談,失陪了。」
鍾究圖自然沒有異議,「好,還剩我一人在此陪紀公子飲酒,莫要見怪。」
紀莫邀草草笑了兩聲應付他,便望著嫏嬛跟葉蘆芝雙雙登樓。
二女前腳剛上樓,後腳康檑便踏進門來。他一眼就見到紀莫邀,但仍強顏歡笑,上前施禮道:「不知紀公子前來赴宴,失陪。」
鍾究圖招呼他坐下,問:「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康檑顯然不想回答,只是小聲道:「辦完事就回來了。」
鍾究圖不知他心思,又招呼侍從上酒菜。
後頭走出一個丫鬟,手裡捧著酒壺,一見紀莫邀列席就怔住了,立在原地不動。
鍾究圖見她木立,催促道:「弱芸,怎麼還愣在那裡?快給康先生上酒!」
弱芸如夢方醒,立刻湊到康檑案前,斟酒不語。
康檑見葉蘆芝缺席,就問了起來。
鍾究圖指了指頭頂,笑談葉蘆芝與溫嫏嬛如何久別重逢,此時正在樓上暢談。
康檑聽罷,臉色驟白,手微微顫抖,連酒杯都不敢拿起來,生怕會失手打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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