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頁
清河越說越激動,如老樹皮一般的臉漲得通紅,「你真叫我難堪!既已被玷污,還回無方做甚?」
耳邊好似響起一陣驚雷,晏采不可置信地問:「師尊,是想要將我逐出無方麼?」
就因為他失去了元陽?
原來,失去元陽之身的人,就已經不乾淨了麼?
晏采從未理會過凡塵俗世的種種觀念,此時聽到這種評判,他只覺得荒謬可笑。
他早就承認了自己的墮落與失足,卻未想到,他犯的過錯竟比意料之中嚴重得多。連從未對他說過一句重話的師尊,都用那麼厭惡的眼神看他。
聽到晏采的質問,清河頓了頓,方才痛心疾首地哀嘆道:「晏采啊晏采,你怎麼可以糟蹋你冰清玉潔的修煉體質!我真的沒想到,你竟會與別人苟合。」
他眯著眼睛,顯得有些猙獰,走到晏采面前緊緊抓住他的左臂,厲聲說:「是誰害的你!」
晏采平復起伏的胸膛,儘可能平靜地說道:「沒有人害我,我是自願。」
話剛說完,他就被一陣風扇得臉朝左側一偏。
清河重重地喘了一大口氣,「你既是自願,大可以走天道流程,與別人結為道侶之後再奉出元陽之身。你現在所做的,和牲畜有什麼區別!晏采,你真是讓為師感到噁心。」
清河的怨氣,一半是對晏采,一半卻是對著他自己。晏采這個徒兒可以說是他一生之中最榮耀的成就,也是無方這幾百年的支柱。
這麼多年來,晏采從來就沒讓他失望過,也沒有讓無方失望。此刻聽聞這一事實,他怎麼能不憤怒?
除了憤怒,他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恐懼。在生命的最後階段,他最為自豪的一塵不染的徒兒,竟然有了再也不能洗去的污點。
這真的不是上天的警示?
晏采清雋的臉已變得慘白,身體也控制不住地搖搖欲墜。
見此情狀,清河既怒又痛,他睜大渾濁的雙眼,「你可有半點悔過之心?但凡你還想繼續修道,就得給我拿出決心來!」
晏采被清河問得怔住。
他自己,真的有悔過之心麼?對此,他竟沒有明確的答案。
即使到了現在,他也未能明晰,自己為何稀里糊塗就犯了錯。誠如舒愉所說,他沒有玉石俱焚的勇氣,也沒有堅定的道心,是他自己選擇了沉淪於欲,選擇向下墮落。
甚至於在得知被欺騙的真相後,他仍可恥地沒有立刻離開,心底還滋生出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想法。
晏采垂眸,沉聲道:「晏采會繼續修道。」
清河看著他,神情沒有半分放鬆,「那你以道心發誓:一定會將那腌臢記憶從你的靈魂中清除,此後再也不碰情愛,也不能再去見那個人!」
晏采的臉肉眼可見地又白了幾分。
看到他這反應,清河剛剛才平息幾分的怒氣復又上漲,「你不願意?!」
「晏採為何不能同那人結為道侶?為何非要將她抹去,才能繼續修道?」晏采脫口而問。
說完,他自己也麻木地愣在原地。
先別說舒愉早就是別人的道侶,他已沒有半分機會。
原來,他心中仍殘留著此等不堪的想法麼?師尊說的沒錯,他確實很噁心。
「那你為何沒有遵循清規良序,與她結契?相反,你選擇了無恥苟合。這種醜惡的行徑早就污染了你的道心,你到底明不明白!」清河雖然已至遲暮,但他渾身威壓爆發,棲源峰上流連的飛鳥都被嚇地飛遠了。
晏采近距離地承受著,胸中氣血翻湧,又一次體驗到心口被撕裂的感覺。
更痛苦的是,師尊的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
清河收回威壓,面色也漸漸歸於平靜,只是整個人看起來竟似又蒼老了幾分,「你既不願起誓,那就自行離開吧。我無方仙宗數萬年清譽,容不得骯髒之人玷污。」
平淡的話語下,是怎麼也掩蓋不了的頹喪和失望。
晏采閉了閉眼,站起身,挺直脊背,舉起右手道:「晏采以道心發誓,今後自當清除慾念,斷情絕愛,重修人間大道。否則,將再也無法修行。」
清河斜著眼睛看他。琉璃雪體本是上天的恩賜,他卻半點也不知道珍惜。
不過,經歷了那種腌臢事,晏采那如霜似雪的氣質沒有半分改變,看起來還是那個最適合修道的天才。
但這只是表象。
髒了,就是髒了。
清河背轉身,淡淡道:「你自行去浮陽峰無心閣吧。道心重立那日,方能出來。不然,即便是我死了,你也不能出閣半步,知道麼?」
「晏采……謹遵師命。」
浮陽峰是一座懲罰觸犯門規的弟子的山峰。無心閣是專為耽溺於情慾,影響修煉之人而設。
前往浮陽峰的路上,陸陸續續有不少弟子撞見晏采。
面對她們最為崇拜之人,壓根沒有人會想到,晏采是去浮陽峰受罰的。受罰之地,還是那最為不堪的無心閣。
修道之人若被情慾困擾,當真是極為可恥的。是以無心閣的罪人,也是整座浮陽峰最受鄙視之人。
按無方的清規,入峰受罰者都會通告全宗門。但晏采的地位著實特殊,而且清河也想保全自己的顏面,便沒有宣布此事。
無心閣在浮陽峰背陰面,受特殊地勢影響,常年不見陽光,反而十分陰冷潮濕。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