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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實力那般不濟, 原來是他太過自負。沒想到,一場囚禁,一次強迫,一個天真又危險的人,就能將他的心鏡打得破碎。他不僅沒能化解此劫,反而任由自己淪陷,妄生了情念。
更可恥的是,他的情,乃是由欲而起。
欲是骯髒和卑劣,是吞噬道心的妖魔,按理來說,他這樣的修真者,一輩子都不應該生出欲。
他徹底墮落了。
沒想到的是,從他自甘墮落開始,他的心反而逐漸安定。既然他無法抵擋,那就認下自己的情和欲,主動把舒愉裝進自己的道心之中。他堅信,既然他自小以至情入道,對一人的情也並不與對天下的情相悖,那麼總有一天,他還能再度穩固道心,去除心魔。
都說觸底反彈,他接受了墮落的事實,便有了重新向上的勇氣。即使他心繫的那一個人,暫時並不能回報他同樣的情意,他也未曾絕望過。
晏采感到自己的手臂被撞了一下,他怔怔回神,一個小女孩仰頭看他,迅速說了聲「對不起」,又追逐著同伴往前邊跑去了。
他站在薄暮里,四周是喧嚷的人潮,吆喝聲此起彼伏,沒有片刻安靜。他只覺得心上空空的。
比起得知被欺騙時的絕望,此時的他,真真正正地產生了萬劫不復之感。
經歷了那樣難堪的場面,也知曉了殘酷至極的真相,他竟沒有第一時間抽身離去,反而站在這裡,以一個骯髒下流的身份窺視。
他在想什麼?又在渴望什麼?他不敢承認。
他本以為,早在臣服於舒愉之時,他就已經將自己踐踏至最低處,不可能比這再低。沒想到,深淵是無止境的,墮落的路徑永遠沒有盡頭。
他麻木地低下頭,原來他的道心已這般齷齪了嗎?
人心難測,他竟連自己的心都無法掌控了。
想到舒愉離開山洞時死死地抱著那盆蘭花,晏采嘴角不由地扯出一抹笑。他此刻竟分不清,是被欺騙的憤怒多一些,還是發現舒愉從沒喜歡過他的絕望多一些。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離去,用看不見盡頭的時光將此劫化解。但他卻被莫名的力量壓制在原地,一點都動彈不得。
另一邊,舒愉正無聊地看幾個弟子吵鬧。她們確實一點都不畏懼她,一個二個坐在飯桌前,互相揭露彼此的醜事,滿嘴沒停過,止不住地哈哈大笑,臉都漲得通紅。
明明剛開始都是在她面前誇耀自己,細說最近功法練到了幾重、在門派試煉中拿到了什麼名次,但說著說著,就變成揭露對方的老底,數落彼此犯下的過錯。
飯菜逐漸變得溫涼,話語聲卻是一點未歇。
舒愉掌心握著一雙筷子,直直地在飯碗中戳了幾下,單手托腮,輕輕地嘆了口氣。
她覺得自己有點想念晏采了,雖然他總是很安靜,接話時也說不出幾個字,也常常不喜歡聽她的歪理。但他的氣息確實好聞,在床上的樣子也真的很乖。
怎麼就叫他給跑掉了呢?舒愉無意識地又攪合了幾筷子。
眾弟子見她這反應,很有默契地全部噤聲。大家面面相覷,低眉斂目地想副宗主怎麼突然就不高興了。
見這群嘰嘰喳喳的小麻雀突然開始小心翼翼左顧右盼,舒愉噗嗤一笑,「你們繼續聊,我聽著呢。」
她指了指一個杏眼圓臉的弟子,「阿襄,你丟了那麼珍貴的一味藥草,曼心長老沒罰你?你還敢拿到我面前說?」
那弟子微愣,手指稍稍有些僵硬地指著右側同門,小聲道:「副宗主,你聽岔了。這件糗事是阿凝做的。」
「哦,是嘛。抱歉,我剛剛確實聽得不太仔細。」舒愉皺了皺鼻子,又道,「你們繼續。」
一直沉默的紀蘭生偏頭看向舒愉,眼底是淺淺的探詢,「累了麼?」
「嗯,是有些乏。」雖說修真者可以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用入眠,但舒愉近日以來操勞太多,晝夜不分,屬實有些疲倦。
聽出她話語中的懨懨,紀蘭生微微點頭,「那我們先回去。」
一堆人當即結了帳,走出店門。
舒愉只是隨意朝大街上望了一眼,沒想到竟看見了那個如霜似雪的人,一時之間來不及生出喜悅或憤怒的情緒,只是頗為不解。
紀蘭生也沒有控制住,眼睛微微眯起。
晏采竟然還敢出現在舒愉面前?竟是他高估了這位所謂大德的廉恥心麼。
那叫做小元的男弟子驟然看到晏采,瞳孔一瞬間放大,剛準備跑到他面前表示自己的尊敬之意,讓仙君感受一下問天宗人的禮儀。
就見他們那位一向很好說話的副宗主,赫然釋放出一道猛烈鋒利的靈力,直直朝晏采仙君身上劈去。
更驚悚的一幕出現,晏采仙君竟然沒有躲,結結實實挨了舒愉這一擊,素色衣袍嘶的一聲劃開一道裂痕,滴滴鮮血浸在其間。
他面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一時之間,所有的弟子都屏住了呼吸,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因為舒愉的動靜,這小半條街上的人都跑光了。他們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在問天宗的地盤上亂動手腳,紛紛嚇得四處逃竄。
看著晏采染紅的衣袍,舒愉不知怎地怒氣加重,只想再給他一記,她剛剛揮出手,袖邊卻被人拉住。
她不解地看向紀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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