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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
一時羞愧得說不出話,工人艾利訥訥地低下了頭。
剃著平頭、身材高大健碩的女工人千原小聲解釋:「我們只是想請這位小姐到安靜的地方說話。」
「那是請嗎?」左硯辭臉色難看,「那是威脅!」
清瘦的醫生站在一群高大強壯的工人面前,毫不客氣地批評:「我一直以來怎麼跟你們說的?追求力量是為了守護,而不是傷害!你們用我安裝的武器指向一名無辜的女士,我有權收回這個武器。」
「不左醫生,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您不要收回去,您不知道,這段時間稻草巷附近的治安好多了,槍手艾利的名頭已經傳了出去,要是被那些流浪漢、扒手、搶劫團伙知道我們再次失去了武器,稻草巷一定會被他們報復的。」
艾利跪在了左醫生面前,機械手拉著左醫生白大褂,苦苦哀求。
段承霖則在沉默片刻後,走到徐渺面前,深深鞠躬:「對不起,這都是我的主意,您可以砍掉我的一隻手解氣,請您說服左醫生,不要取走艾利的機械臂。」
安靜觀察了半天,已經搞明白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的徐渺,望著在工人們當中很有威望的段承霖,又看了看他身後神色絕望的艾利、千原等人,伸手把段承霖扶了起來。
那隻修長、白皙的手指突然出現在眼前,段承霖肌肉瞬間繃緊了,他以為接下來至少會有一些象徵性的責打,光從這雙手他就已經看出這位小姐的身份非同一般。
但什麼都沒有,這位小姐的舉動令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她什麼話也沒說,弓下腰,又把艾利也扶了起來。
艾利睜大了眼睛,全身不自在地和段承霖對視一眼。
工人們安靜無聲。
他們沒有時間、也沒有設備看娛樂新聞,自然認不出徐渺的臉。
他們只知道這位高貴的財團小姐竟然不嫌棄他們的骯髒。
這是位善良的小姐。
他們默默地想。
如果不是善良到了極點,又怎麼會真的因為他們的請求,去救左醫生呢?
被這位小姐身後的女僕趕走時,他們還以為肯定沒戲了,這才回去找段承霖,合計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左醫生搶出來。
左硯辭再次對徐渺道歉:「我沒有盡到一名醫生應盡的義務,擅自給他們改裝了義體,卻無法很好地督促他們用在正途上,這件事的責任歸根結底還是在我。」
當著徐渺面痛心疾首地責罵工人們,實際上反而是為了保護他們。
現在更是把所有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清楚這一點的徐渺略一思索,望著艾利的機械臂,反問道:「你們知道這隻義體的來歷嗎?」
艾利一驚,段承霖下意識將艾利往身後擋了擋,難道義體是這位小姐的家人、或者朋友的?
那可就不只是簡單的冒犯了。
據說曾有大人物因為廢棄的義體被人轉賣安裝到底層人身上,就把那個人扔進了傳說中去了就回不來的鬥獸場,讓那個人以血肉之軀和變異生物作戰。
顯然也聯想到這一起案例的左硯辭,臉色也瞬間變得蒼白起來。
望著陷入絕望情緒的醫生與工人們,徐渺沒有多加安慰,只是簡單道:「它來自一名義體戰士,和變異生物的戰鬥中,義體戰士輸了,破損的機械義肢被當成垃圾扔進垃圾場,又被你們撿了回來。我不了解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只是主觀上覺得,他也許會對自己的義體離開垃圾場,回到人的身上,感到欣慰。」
艾利愣住,低頭看向機械臂,手掌張合,很慢地消化著徐渺說出的信息。
這是一名義體戰士的機械臂。
他……是不是不應該辜負那名戰士?
解釋完,徐渺轉頭看向左硯辭:「所以,不要拆除他的機械臂了。」
左硯辭張了張唇,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最後他只是說:「好。」
徐渺環顧沉默的工人們:「至於你們曾經用槍指著我的事,我想,就當你們欠我一個人情,答應我做一件事,做到了,就抵消掉你們的冒犯,怎麼樣?」
如果她還像剛穿來時一樣弱小,自然會因為被槍頂著無比憤怒。
但現在的她,擁有強大的身手與槍法,能夠判斷出艾利絕對沒有傷害到她的可能性。
所以她不但不憤怒,還能心態平和地善加利用。
艾利想都沒想地點頭:「當然可以。」
段承霖主動道:「您想要我們做什麼?」
徐渺慢條斯理地說:「從今天開始,用交易代替下跪,用談判代替乞求。」
艾利呆住。
左醫生猛然看向她。
徐渺沒有多做解釋,只是靜靜看著工人們,直到段承霖眼中迸出亮光,率先答應,艾利、千原和其他工人們也都一一答應,才點了點頭:「說到就要做到。」
段承霖用力點頭:「說到做到!」
左醫生抹了抹眼角,徐渺瞥了他一眼,心地善良的醫生一定又腦補了很多,然而她這麼做,出發點只是為了自己。
現在她擁有一座正在勤勤懇懇耕地試驗農作物的島嶼。
她還需要一股如臂指使的力量。
尊嚴,可以作為這股力量的種子。
……
確認了左醫生安全回家後,段承霖帶著工人們又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