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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隻話筒見縫插針地從警員肩膀上方的空隙里伸出,幾乎要戳到徐渺臉上:「徐渺小姐,聽說您的哥哥徐嘉恩表面上是畏罪自殺了,實際上是被你姐姐徐嘉盈逼死的。」
「徐渺小姐,關於網上沸沸揚揚的大房二房之爭,您有什麼想說的嗎?」
「可以讓徐太太接受採訪嗎?網友懷疑她已經遇害,你和你姐姐徐嘉盈是極端血統論者,你們認為她玷污了徐家高貴的基因,真的有這回事嗎?」
不同記者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像一萬隻鴨子在耳邊叫喚。
閃光燈閃個不停,噼里啪啦毫不顧忌。
如果徐渺只是個普通人,此刻必定已經被刺激得眼角泛紅,甚至不受控制地落淚。
畢竟她沒有受過鏡頭前的專業訓練。
一旦拍到這一幕,記者們就會爭先恐後發出諸如《徐五小姐梨花帶雨哭訴豪門不易》之類的新聞。
然而滿心期待的記者們連拍之下,傳聞中除了美貌一無所有的花瓶五小姐,素麵朝天,不露聲色,面對鏡頭沒有一絲慌亂,令他們差點懷疑,這是徐嘉盈披上了徐渺的臉,又來了一次。
警署內部早已被滲透得像個篩子,某些媒體甚至比徐嘉盈更早一步知道徐嘉恩自殺,像聞到腥味的鬣狗,激動不已提前趕到醫院蹲守。
雖然很快被警員發現,卻還是拍到了珍貴的一手照片。
徐嘉盈出現時,面沉如水,行色匆忙,顯然也被徐嘉恩的自殺打了個措手不及。
她一看到記者就轉變了表情,卻還是被眼疾手快的記者拍下。
記者上傳雲端,現場編輯發布新聞。
一篇《徐家內鬥大戲再次上演》,引爆閱讀量。
短短几分鐘,這篇新聞就上了今日頭條。
嘗到甜頭,得知徐五也在趕來的路上,記者們自然滿心歡喜,誰不知道這位徐渺大小姐最為乖張驕縱,家裡出了這麼大事,記者們迫不及待想要拍下她的表情。
也許還能激怒她,讓她當場抖出些家族秘密。
想法很美好,現實……
眾人目送徐渺遠去,不死心地檢查剛剛的照片。
她是怎麼做到不管哪張抓拍,都看不出絲毫情緒的?
……
「抱歉,我們盡力了。」
徐渺才走到搶救室門口,就看到一身白大褂的左硯辭從自動門裡走出,神色遺憾地說出這句話。
她神色不變,仿佛從不認識這個人。
左硯辭猝不及防,腳步下意識一頓。
跟在徐渺身後的「惠子」指尖一緊。
守在門口的穆南枝等警員、徐嘉盈等徐氏高層旋即投來目光。
穆南枝早就在明面上見過徐渺,大大方方點頭致意。
左硯辭自然地露出略微困惑的神情:「這位是……徐五小姐?」
「嗯,我妹妹。」作為徐氏財團備受矚目的大小姐,左硯辭對徐渺這張臉沒印象才會奇怪,徐嘉盈沒有多想,拍了拍徐渺,「我們進去看看。」
徐渺點點頭,跟著徐嘉盈走進搶救室。
「惠子」鬆開了蜷起的指尖。
穆南枝理所當然地跟上。
徐嘉盈的保鏢下意識攔了一下,徐嘉盈抬手一撇,令他退下:「配合穆警司工作。」
「是。」保鏢退開。
明明調查死者死因是警署的職責所在,穆南枝卻不得不對徐嘉盈的「通融」說一聲:「多謝。」
「應該的。」徐嘉盈的聲音里透出些許不明顯的疲憊,但僅僅是那麼一瞬。
幾人走到急救艙旁,看向透明罩中的徐嘉恩。
他口唇發紫,身上布滿醜陋紅斑,多處潰爛,鼻子和口腔里插著呼吸及洗胃用的軟管,身體下方溢出排泄物,正被機械臂清理。
這副模樣真是和體面沒有半點關係。
「節哀。」左醫生輕聲道。
徐渺看了眼徐嘉盈,不知道徐嘉恩的母親還活著沒,現在不是問這個問題的好時機。
徐嘉盈臉色沉靜,凝望著與她鬥了十幾年的弟弟,不知在想什麼。
穆南枝環臂靠在一旁的病床上,不動聲色端詳著她的神情。
徐嘉恩為什麼自殺?
會不會是有人不想他開口說話?
想到徐嘉恩曾在法庭上透露過一個與徐渺有關的「秘密」,她就不禁擔心還在暗中救護平民的徐渺。
但這擔心只能藏在心底,一絲一毫都不能表現出來。
把沒必要的情緒放在一邊,她思考如何合理提出屍檢要求。
她認為徐嘉恩早就在法庭上暗示過,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一定是非正常死亡。
「可以屍檢嗎?」被穆南枝暗暗列為嫌疑人之一的徐嘉盈突然說。
穆南枝瞳孔輕縮,下意識抬眸望向神色坦然的徐嘉盈。
徐嘉盈則在看左醫生。
左醫生遲疑片刻:「你是說……我?」他猶豫道,「雖然我不是法醫,但基本的解剖還是會的,而且還有儀器輔助。」
「那就開始吧。」徐嘉盈道,「我想確認他的死因,儘快。」
左醫生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看向穆南枝,在他的認知里,屍檢需要獲得這位穆警司的授權,徐嘉盈並沒有執法權。
這是他最後的固執了。
穆南枝壓下心中狐疑,點頭道:「嘉盈小姐說得對,應該儘快確認他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