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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梭梭半蹲著,一會兒看看冬葵,一會兒看看徐渺,著急壞了,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望著徐渺有條不紊、成竹在胸的模樣,他露出敬畏的表情。
他也在避難所里找到一些教材,可是沒有基礎的他一頭霧水,完全看不懂那些神奇的符號。
冬葵說她就是由那些符號編譯而成的,她的本質就是一堆0和1,他花了很長時間理解這件事。
但他還是不覺得冬葵和他有什麼不一樣,她撫養他長大,教導他知識,是他唯一的親人。
如果不是冬葵一直向他強調「不要仇恨人類」,他可能會忍不住去恨那個拋棄了他們的世界。
現在遇到徐渺,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冬葵反覆告誡他放下仇恨。
有些人類會傷害他們,有些人類可以幫助他們。
如果他無差別仇恨人類,就不能獲得人類的幫助了。
……
黑貓趴在不遠處,下巴擱在爪子上,警戒地盯著梭梭和雪鴞。
他其實還沒睡飽,強忍著哈欠,眼睛時不時眯起,又使勁睜開。
雪鴞偏頭看了他一眼,模仿他眯起眼睛。
配合上它毛茸茸的臉,抿成一線上翹的嘴角,像是在偷笑。
黑貓:「……」
他瞪了眼雪鴞,又瞪了眼梭梭,示意梭梭管好自己的同伴。
梭梭連忙捂住雪鴞嘴,生怕他惹怒黑貓,打起來,干擾到徐渺。
但其實他們的小動作徐渺根本沒有在意,她正打開仿生人胸腔,從胸腔里取出能源核心。
她的手很穩,握著雷射刀切開仿生皮膚時,不深一寸,也不淺一寸。
她將能源核心和其他組件分開,手中沾滿仿生人體內的藍色血液。
好在是藍的,不然她會像個變態殺人狂。
梭梭很有眼力見地從倖存者房間裡扛出兩張桌子,拼成簡易手術台,把冬葵抱到「手術台」上平放。
徐渺將取出的能源核心放在防靜電袋中,這個能源核心的零器件完好,只是長期沒充電,沒有能量了。
下一步她要打開冬葵的胸腔,檢查冬葵的能源核心,在不關機的情況下更換掉損壞的部分。
這在實驗中屬於嚴重的違規操作,但現在不得不這麼做。
她按下雷射工具刀的按鈕,對仰面躺著的冬葵道:「我要開始了,不能保證成功。」
冬葵沒有力氣點頭,眨了下眼表示明白。
梭梭靠在牆邊,兩腿發軟,像是作為人類能源核心的心臟也受損了一般,沿著牆壁緩緩滑坐在地。
他把臉埋進雙臂,不敢看接下來的畫面。
雪鴞感同身受地張開羽翼,將自己和梭梭一起擋住。
黑貓太困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甩了甩頭,爬起身,輕盈地走了幾步,醒醒神。
萬一失敗,會不會出現「醫鬧」?
他需要做好安保。
無形的壓力中空氣變得十分安靜,徐渺手卻一如既往地穩,她低著頭,劃開冬葵右胸仿生皮膚,看到心臟般泵動的能源核心。
仿生血管里汩汩流動藍色鮮血,能源核心一下一下跳動。
冬葵一旦斷電就會格式化,徐渺無法取出核心檢查,只能以外科醫生一般的姿勢,使用一套類似萬用表/示波器的儀器,挨個組件檢查過去。
這一幕既像動手術,又像維修機器。
醫生和工程師兩種職業,在她身上合體了。
一片寂靜中,冬葵呼吸聲越發虛弱,每一下都好像在徐渺耳邊默數倒計時。
「十。」
這個組件沒問題。
「九。」
這個也沒問題。
……
「五。」
究竟是哪裡損壞了?
「四。」
或許是這個。
……
「一。」
冬葵的眼瞼疲倦地垂下。
梭梭不敢抬頭,他聽不到冬葵的呼吸聲了。
他雙手捂住臉,頭腦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失去冬葵他該怎麼辦,他對家的全部概念就是冬葵。
他要沒有家了嗎?
就像他血緣上的親人期望的那樣,成為真正的孤兒。
冬葵曾經開玩笑一般說要寫一份遺書,他反應很大地拒絕了。
他現在很後悔。
他應該讓冬葵留下點什麼,證明她的存在。
他太自私了,因為害怕就阻止了冬葵,她一定有什麼話想留給這個世界吧。
還沒到「零」。
在最後的一秒里。
徐渺找到了損壞的零器件,飛快從完好的能源核心上拆下相同位置的組件,替換掉損壞的。
感謝基因融合劑,她的手速完全跟得上腦速。
「咔噠。」
標準化組件嚴絲合縫卡進能源核心。
無力耷拉的眼皮驟然抬起,能源核心重重泵動了一下,冬葵溺水般大喘氣,胸口劇烈起伏。
同一時間梭梭淚流滿面,跪坐在地:「冬葵,對不起。」
雪鴞被他嚇了一跳,以為冬葵真的「死」了,埋著頭「咕咕」地嗚咽。
黑貓仰頭看了眼已經開始一絲不苟給冬葵縫仿生皮膚的徐渺,走到梭梭面前,抬起爪子拍了拍他胳膊。
梭梭捂著臉痛哭著,沒感覺到。
黑貓只好用了點力:「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