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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丫鬟的攙扶下下了轎,腳步頓在了親王府前,莫白銘亦是下了馬,自然地站在她的身邊,他下意識想要挽住她,她卻不自覺地躲掉了。
「怎麼了阿梓?」莫白銘伸出的手落了空,他有些落寞地垂下了眸,看向身邊的女子,她的面容掩在朦朧的紅蓋頭下,讓他看不清,也猜不透。
這是他們成親的日子,他不該多想。他沒有得到答案,只能安慰自己或許阿梓只是仍有些害羞,等他們成了親,一切都塵埃落定了或許就會有所好轉。
「再等等吧。」突然,桃夭莫名地說,甚至連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
她也說不清她究竟在等待著什麼,但她卻無端覺得,此刻她應該等待。
也許是心中那道交織著藍紫色火光的影子。
但她不明白原因。
「可是……王妃若是再等下去,就要誤了拜堂的吉時了。」一旁的喜娘看著二位站在府外的新人,唯唯諾諾道,眉目間帶著為難。
「沒事,讓她等吧。本王陪她一起等。」莫白銘猝然打斷了喜娘的話語,話音中,卻是平淡的,他似乎習慣了,習慣了桑梓近日的反常。只是他一直不願追究。
即便,此時在他心間,他幾乎能感受到向他滔天席捲而來的不詳。
那種不詳宛若漂浮在深海上的一葉扁舟般,隨時都會被捲起的海嘯所吞噬。
但此刻,他仍在享受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他與他的阿梓站在一起,看著天際的最後一縷夕陽沉入地平線,火紅的餘暉從大地間散去了,唯剩下夜色的寂涼。
夜幕已經轉為了濃墨一般的昏黑,在這般廣闊的天際下,那種深重的黑暗將親王府徹底包圍起來,如同俯視著一切的深淵一般,讓人幾盡窒息。
只有他能感受到,周遭的空氣開始變得愈發粘稠起來,似乎有什麼在急劇地攪動著,翻湧著,幾乎要將這天幕刺穿。
心間的那種不詳在此刻達到了頂峰,莫白銘感到他的手指傳來一陣劇痛,然後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由指尖開始蔓延,像是藤蔓一般爬滿了他的全身,他怔了一下,然後有些瞭然地抬起自己的手。
那雙原本骨節分明,分外好看的手,此刻如同枯木一般迅速皺縮著,甚至在漸漸失去色彩,變得透明。
「走吧。」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她所期望的答案,即便她從一開始就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等什麼,但桃夭清楚地明白,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須要儘快與莫白銘拜堂成親,這樣她才有可能得到新的線索。
「再見。」
驟然間,桃夭忽然聽見身旁的男子說。
她愣了一下,還不明白他所說的意思。再見?他為什麼突然說再見?顧不得禮儀,她連忙撩開蓋頭的一角,周遭變化著的一切在猝然間盡數闖入了眼帘。
四周的景色高速旋轉著,倏爾是白天,倏爾是黑夜,色彩卻在漸漸的淡化,如同水晶般透明,交界處似是被人撕扯開來,無形中透露著威壓。
而後,她看著身旁那個身著大紅色婚服的男子在極速旋轉著的景象中,開始漸漸變得虛無,最終,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她面前,了無聲息。
該怪他嗎?這一切不過都是織造的幻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就連他自己也不過是眾多幻影中的其中一個。
他在一次一次的輪迴間扮演著那個不愛桑梓的莫白銘,到愛上她,到她為她擋箭,與她成親,作為幻境的一部分,他本不該有任何的情感。
他只要如同地宮使者在織造他時的那樣,帶著賦予他的有關莫白銘的記憶,按照她的要求,盡力扮演他該扮演的一切就好。
而他卻荒謬地愛上了另一個扮作幻影的真實。
他無數次懷疑過她的身份,也妒忌過與她一直如影隨形的那個少年,但如同影子一般虛幻的他無法違逆地宮使者的幻境,於是他只能一直壓下那些念頭,裝作無事發生,裝作他並無覺察。
她與任何一個來到幻境中的人都不同,她是鮮活的,是他在幻境中唯一能夠捕捉到的鮮活的色彩。
所以他順著她的每一步計劃而行,在不偏離於地宮使者給他設定的一切前提下,他給予了她他所能夠給予的最大限度的溫情,即便那些都如同燭光一般短暫易滅。
可惜,他所愛上的幻影太過狡猾,他在她這裡從未得到過一分真心。
但他卻在如同蜜糖般的假象中甘之若飴。
「再見。」消失的前一刻,他動著嘴唇說。
他不是莫白銘,他也沒有名字,他沒有能夠正式向她告別的身份。
他也從未的得知過她的身份,也不知道那幻影之下,掩藏的究竟是怎樣的真實。
這在某種意義上,算不算是一種公平?
目睹了這一切變故的桃夭的神情有些不可置信,她直直地盯著男子消失的方向,又迅速掃視了一眼四周,心中不禁升起了幾分警惕。
周圍的景象仍是在不斷變化著,終於,那不停旋轉著地景致緩緩停了下來,緊接而來的是一陣狂風,呼嘯的風聲自她耳畔席捲而過,她聽見交織在其中奏響的哀樂,像是誰的喪鐘。
而後,遮蓋著她一半視野的紅蓋頭自她的面頰徐徐滑落,在空中打了個旋,輕輕地落在了地上。
同一時刻,她的面前響起一道寒霜覆雪般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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