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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皇帝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他一直用歌舞玩樂來麻痹自己失去生母的痛楚,但他並非不明白其實雲澤的糧食儲備比淵啟想像中的多很多,一旦打起來雲澤並非不能贏。只是他不想,他就是要刻意想要報復她,他怎麼可能讓她在宮中一直這麼安穩的過下去。
她就該去死。
顧斐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一天之後,噬骨的憤怒與怨恨在一瞬間湧上心頭,幾乎要將他徹底吞沒,腳下的每一個腳步都開始變得無比的虛浮。
他甚至都開始有些眩暈。
江齊他怎敢……怎敢如此待她!他還沒來得及向她求親,只差一步,偏偏只差一步……
顧斐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跌跌撞撞地到了她的殿中,偌大的殿內未置一燭,清冷的月關透過窗棱探進屋內,她逆著光,安靜的看著窗外。
「你都知道了。」她輕聲道,話音甚至沒有任何的起伏,仿若在闡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他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感覺,憤怒、悲傷、與恨交疊在一起,幾乎要讓他發瘋。
他終於忍不住上前,抱緊了住她,喃喃念著:「阿芷……阿芷…我帶你走。」
「我帶你走…我們……我們私奔,怎麼樣?」
他終於得以觸碰到他心中的神像,卻沒料到,竟是這般場景。
可悲,可笑。
懷中人微微顫聲,輕聲低泣,他忽的慌亂了,捧起她的臉,心疼地抹去她的眼淚:「我在…阿芷不要哭。」
江芷雙手微顫,伸手輕輕回握住了他的手,可下一秒,她的話卻讓他如墜冰窖。
「為了兩國的邦交,我必須要去,否則,阿弟會為難的。」
「對不起,顧斐。」
她掙開了他的懷抱,只是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你走吧。」
他聽見她一字一頓的說,眼前的一切似乎在瞬間昏暗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的背影,視野模糊又清晰,仿若天旋地轉一般,他什麼也聽不進去。
什麼狗屁邦交!以女人的姻親來換和平,不過是那狗皇帝要讓他的阿芷死的伎倆罷了!
阿芷啊阿芷,你將他當作阿弟,他可曾有片刻將你當作阿姐?顧斐幾乎要喘不上氣來。
一定有辦法的……他不會讓他的阿芷就這樣嫁去了淵啟,一定有辦法的……他定定地站在那裡,心思急轉。
而後,他終是有了主意。
阿芷素來善良,定是不願因為自己而毀了兩國邦交,他只需假意答應,實則在她出嫁的路上,將她劫回來,然後在用他人的屍體偽裝成她的屍體,偽裝成長公主已死的假象。
這樣,他的阿芷就能自由了。再也不必為那勞什子公主之名所累。
到時候,他們就逃出雲澤去,在某個不知名的小城裡改名換姓的生活,她不再是公主,他亦不再是什麼國師。
就做一對平凡的夫婦。
即便在那時,他仍是堅定的相信著,神明一定是眷顧他的,否則,他也不會與江芷相遇。
他仍舊時常前往江芷殿內,卻不再提出逃一事,只是若無其事的幫她準備嫁妝,他甚至都為她挑選好了嫁衣,他想像著她鳳冠霞帔的模樣,欣喜一點一點溢滿胸膛。
只要等到她出嫁之日,他便能還她自由之身,她會成為他的妻。
他終於等到了那天,城門大開,普天同慶,數台轎攆載著豐厚的聘禮從城門口緩緩駛出,他站在高聳的城牆上,俯瞰著下方的一切。
轎攆在眼前漸行漸遠,最後縮小成一個黑點。
顧斐幾乎按捺不住心下的喜悅,最遲再過三個時辰,馬車便會駛離雲澤境內,到時動手會更方便,只要他的人稍加偽造,便無人能發現長公主假死脫身一事。
她會自由。
可他沒料到,縱然他百般算計,千般籌謀,卻終是抵不過變數。
鉛灰色的天空中烏雲翻騰著,空氣沉悶而粘稠,壓得人喘不過氣。雷鳴,低泣盤旋在他心上,宛如刺骨的冰凌,在他心口緩緩刺入。
就在幾刻前,他的手下來報,公主已死。
他記不清自己是如何到了她的轎攆前,又是如何從那一眾的屍首中,找到了面目全非的她,黏膩的鮮血與無數條傷痕交融著,如圖騰一般覆蓋了她的全身,浸染著她的衣裙,他為她親自挑選的嫁衣。
他不可置信地瞪著眼,顫抖地撫上她冰冷的臉頰,他嘗試著為她抹去臉上的血跡,可那些那些滑膩的血跡卻只是沾染在他的指縫間,怎麼也抹不去。
那一瞬間,他眼中的神像在他面前轟然倒塌,從前那些叫罵,嘲笑,在腦海中匯聚成型,如暗影一般將他團團圍住,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雪夜,可周身卻空無一人。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他一遍又一遍喃喃念著,失了神般怔怔地看著懷中鮮血淋漓的江芷。
明明,只要過了今日,他們便自由了。
直到那一刻,他才發覺,或許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假象,一個可悲的幻覺。自始自終,他都不過是眾人眼中的不詳,所謂的神靈,從來都沒有施捨給他哪怕一點的庇佑。
她的手緊緊地攥著什麼東西,眼睛痛苦地圓睜著,瞳孔卻早已渙散了。
他小心翼翼的將她輕輕放下,然後一點一點掰開她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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