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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本就抓不住的流沙,哪怕盈滿掌心,終究仍會自指縫中逝去。
本就不應該存在於回憶中的變數,也註定無法在此長存。
她的索取,她的依賴,他的希冀,他的無可言說。
這一切,從來就不該存在。
青年的手停留在空中,如同飛逝的光影般,急劇地消散著,甚至趨近於極度透明,徹底消散的前一刻,他的視線在她的臉龐上游離著。
他像是想俯下身,可最終,他也只是垂下手,輕輕地碰了碰她的臉頰。
指尖殘存著少女的溫暖,青年甚至還未來得及收回手,身影在那一霎又一次暗淡下去,終是徹底化作了一片虛無。
某一瞬,睡夢中的少女像是有所察覺那樣,慌亂地皺了皺眉,伸手胡亂地摸索著,卻為時已晚。她什麼也沒有抓住。
假象之中,是毫無算計的真心,是全無遮掩的依賴,與假象外的虛偽與欺騙正相反,可那永遠不會化為真實。
無望的愛意於虛無間炙沸,而風雨欲來,她終將孤身於此失去一切。
仿佛註定。
甚至沒有等到天明,尖銳的哭叫刺入桃夭的耳畔,她幾乎是在瞬間驚醒。
身旁空無一人,驚雷落下,嘶吼與哭喊在殿外炸響,幾乎是同一時刻,她聽見殿門被人不住撞擊著。
掩藏於心底多日以來的不安終於在那一瞬間傾巢而出,如同細密的蠶絲一般將她包裹著,讓她近乎失去呼吸。
桃夭猝然翻身下床,赤著腳,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向緊閉的殿門奔去。
那種強烈的不詳感告訴她,一定發生了什麼。
可還未等她接近殿門,那扇緊閉的木門幾乎是在倏然間被人強力撞開。
刺目的血紅在那一刻刺進她的眼眸,隨著殿門打開的那一剎那,涌動的腥氣混合著鮮血霎時向殿內席捲而來。
幾名族人幾乎是跌進了殿內,血跡順著他們的身體緩緩向下滴淌著,而他們卻根本顧不得起身,只是焦急地環顧著寢殿,尋找著帝姬的身影。
終於,在他們的目光與桃夭對上的那一刻,他們幾乎是驚叫出聲,即便話音伴隨著痛苦的吸氣聲,可他們仍是聲嘶力竭地哭喊著,那些族人們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最終只化作兩句話。
「逃!」
「阿夭,逃!快逃啊!」
沒有帝姬,此時此刻,桃夭只是九黎族中,與其他孩童一般,是一位需要被保護的孩子。
乍見此般場景,桃夭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巨大的驚懼與害怕如同藤蔓一般緊緊將她攥住了,她只覺得腦海轟然作響,就連耳畔都在嗡鳴。
她幾乎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不自覺地順著那些流淌的血跡向外望去,可殿外的景象卻讓她心下驟然一駭。
殘肢斷臂,堆積如山,不遠處不知從何而來的數頭妖物不斷的捕獵著四周竄逃的人影,濃稠的鮮血順著殘缺的屍體向下滴淌著,像是無數條扭曲的血蛇。
堆積的屍體中,一顆沾滿血的頭顱滴溜溜地滾動著,停在了她的腳邊,雙目圓睜,像是害怕,又像是不甘。
那是昔日與她一同在源羅節打雪仗的玩伴。
一股難以抑制的噁心感瞬時在胃中翻湧著,直衝喉管,但她卻根本顧不上那麼多了,她強行按捺住那種噁心感,直直衝向那些族人的方向,伸手想要將他們扶起,可無論她如何嘗試,卻根本無法挪動他們的身體。
直到此刻,她才發覺,原來那些拼命撞開她房門的族人,大多都斷了手腳,根本無法站立。
這些人里,有老人,有青年,甚至還有和她一般大的少年少女,他們明明該害怕,該恐慌,甚至應該拼死想著逃離,可他們只是不斷地揮著手,用盡全身氣力一遍又一遍地將她推開,口中焦急地喃喃著。
「快走吧。」
「快走吧。」
「帝姬……快走吧……別管我們了,快走吧。」
他們不斷地呼喊著,見她仍是不願挪動步子,紛紛念出法訣,調出體內最後一縷法力,那些金色的光芒匯聚在一起,將她裹挾在內,竭力把她推出了殿門。
「我們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價值了。」
「但你是帝姬,你註定……與我們不同。」
被推離那一瞬,桃夭聽見他們這樣說,話音中沒有一絲不甘,唯有對於自身生死的瞭然,與甘願。
他們殷切的希望著九黎一族的小帝姬能夠活著,哪怕整個巫冢將要覆滅。
可明明都是命,又有何不同?
環繞著巫冢的燦金色屏障不知何時早已消弭地一絲不剩,眼前只剩下赤裸裸的天空。
血色的天幕與地下流動的鮮血交映著,雷鳴驟雨,擊打在積雪中的雨珠混合著血水,像是誰不斷墜下的血淚。
掩於世間千百年的古神脈系,就這樣,緩緩步入消亡。
桃夭甚至還未在殿外站穩,手腕卻猝不及防地被人攥住,耳畔響起一道熟悉而溫暖的聲音。
「阿夭!」婦人呼喚著她的名字,擔憂中帶著一絲欣喜:「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
但是下一秒,宥蓮又像想起什麼似的,神色猝然變得焦急起來,不住地低聲喃喃著。
「躲起來……對…躲起來,不能被他們發現你。躲起來……」
婦人突然發狠似的拽緊了桃夭的手腕,念出法訣,燦金色的光芒縈繞著她們周身,推動著她們不住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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