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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得裡面的東西,那是皇帝唯一賞給過江芷的一枚翡翠扳指,江芷整日戴在手上,從不曾摘下。
對於江齊,江芷一直心中有愧,即便後宮內的紛爭,犧牲是必然的,而且齊貴妃之死與她並無干係,可她仍是一廂情願地承受著母親走後江齊鋪天蓋地的恨意。
是江齊,一定是他!顧斐覺得五臟六腑似乎都在灼燒,目眥欲裂。他分明什麼都料到了,卻沒有料到江齊對阿芷的恨意,竟是如此之深。
所以,她將那枚扳指取下,是告訴自己要寬恕,還是心有不甘?
他痛苦地閉上眼。
阿芷啊,你寬恕了他,誰來寬恕你呢?
他屏退了一眾手下,用盡畢生的功力,才勉強在法器中留下了她的幾縷魂魄。
他將她葬在了鄴城的西面,他們初遇的地方,他不願讓任何人打攪她的阿芷,於是只在那立了一塊無字石碑。
然後他回了宮,如往常一般向皇帝稟報天象。
顧斐能感受得出來江齊壓抑不住的高興,那一夜,他甚至在宮內大擺宴席,宴請四方,他這才知道,江齊要向淵啟出兵,而藉口,就是淵啟謀害了雲澤的長公主。
江齊這輩子終於自作聰明了一次,可他所謂的計策,卻徹底害死了他的阿芷。
席間觥籌交錯,那天夜裡,江齊喝了許多酒,終於和一眾大臣都醉倒在宴席上,他的未央宮內,清醒的只剩下顧斐一人。
顧斐站起身來,抽出自腰間佩戴的短刃,一步一步上前,終是到了宴席中央,他揚起了手中短刃,然後又重重落下,短刃頃刻間便刺穿了江齊的心臟,溫熱的鮮血噴涌而出,被他嫌惡地躲開了。
他緊緊攥著袖中藏著江芷魂魄的法器,直到掌心出現血痕,他拖著虛浮的步子,一步一步離開宮殿。
沒有意義。報仇也沒有意義。他的阿芷不會回來了。
即便他留住了她的魂魄,又能如何呢?他根本就沒有能夠復活她的能力,他所謂的法器,也不過只能暫時鎖住阿芷魂魄讓他有所慰藉罷了。
可他不甘心。
強烈的怨念與不甘在他心間翻湧著,匯聚著,仿佛有什麼在他體內一點一點聚集著,頃刻間,他的周身開始蔓延起黑氣,那黑氣聚成團,上浮著,環繞著他。如同巨大的陰影般,將他徹底籠罩、吞噬。
是墮魔的前兆。
他的身影在黑暗中扭曲起來,額上青筋暴起,眼角赤紅,他甚至能能聽到自己骨骼一寸一寸斷裂的聲音。
他的身體早已為了留住江芷的魂魄而虧空,怕是還不等入魔,便會徹底死在這裡。
黑氣在空氣中狂舞著,連帶著風一同在耳畔呼嘯而過,似乎在慶賀著宿主的即將死亡。
這一回,他沒有看見光明。
第16章 線索
◎仿若他早就知道了一切◎
驟然間,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然後視野開始一點一點昏暗下來,周遭陰風陣陣,寒意直侵心間,甚至比先前要更勝上幾分。
血池仍在不斷翻湧著,幅度卻愈來愈小,那個光球亦是隨著涌動的血水開始漸漸下沉,最終盡數沒入了池水中。
一切再度歸於了平靜,宛若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桃夭眨了眨眼,似是還有點不適應突然的黑暗。
方才的回憶竟是到這裡就夏然而止了。她不禁有些怔然,原來血池裡,封印的竟然是一份記憶,國師的記憶。
她突然覺得有幾分可悲,不知是因為記憶里陰差陽錯的一切,還是別的什麼。她只覺得,故事的走向原本可以不這樣。
若是先皇后不曾謀害齊貴妃,若是江芷不為了家國大義而妥協,若是顧斐的人來得更早一些……
只可惜,一步錯,步步錯,最後全盤皆崩。
但她並不同情顧斐,無論過去發生了什麼,都不該是他殺人害命的藉口,整座鄴城的百姓都已經成了他幻境中的傀儡,他早已罪無可恕。
桃夭嘆了口氣,隨即又快速清了清雜念,開始細細思索著方才看到的一切。
為何偽裝成神像,又偏偏為何用的通靈玉,祭祀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她蹙著眉,竭力想將這些疑慮關聯起來。
莫名的,一個身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女子肙煙眉似蹙非蹙,明眸悲憫而哀傷,仿若與昔日無字碑旁的那一抹淚光遙遙呼應。
直到這一刻,她才恍然發覺,那張面孔,與玉女像上的面容,竟是一般無二。
混亂不堪的腦海中,那些謎團的脈絡終是開始逐漸清晰起來,一點一點浮出水面。
她終於有了答案。
她先前只關注著通靈玉因其自身蘊育的強大靈力,是聯通凡間與神族的媒介,卻沒有意識到,它自身蘊育的充盈靈力,又何嘗不是儲存靈魂的絕佳容器。
這世間沒有任何一樣法器能夠長久的儲存魂魄而不至於灰飛煙滅,但通靈玉不同,它至純的靈力,甚至能溫養一切物什,自然也包括魂魄。
這尊玉女像,根本就是儲存江芷的魂魄的一個容器。
在顧斐的心中,那段最昏暗的日子裡,江芷便如同一位神祇降臨在他身邊,聖潔卻溫柔,所以他細細描摹著她的容顏,將她雕刻成他心中的神像,他把她的魂魄溫養在其中,仿若她仍在他身邊,俯視著他,悲憫著他。
知道了通靈玉是儲存魂魄的容器後,桃夭也能大致猜出祭祀的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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