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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怎麼可能……
桃夭在心中一遍又一遍,不可置信地重複著,像是仍不願接受這樣的現實。
濃煙四起,烈焰蔓延,燎著的房梁隱隱開始鬆動,些許燃燒著的木段摔落在地,濺起無數火星,火勢急劇地向四周蔓延著。
而桃夭置於火海之間,抬眼向前望去。
視野的終端,黑影徹底將少年籠罩在內,二人的身影似是緩慢地重疊在了一起。
卻又更像是並肩而立。
四周陡然開始變得嘈雜無比,無數道聲音不知從何處竄起,交雜在一起,隱隱有什麼人在不斷地向天地呼喊著。
同一時刻,像是感應到這呼喚一般,大殿內的所有陳設都在一剎懸浮而起,於瞬息間碎裂如齏粉。
不過俄頃,就連她腳下的土地亦是開始一寸寸開裂,碎石連帶著殿外的假山園林一同斷裂,似浮島般緩緩向空中升起。
她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周圍的一切突然開始分崩離析。
像是荒謬的幻覺。
然後,她看見少年緩慢地迴轉身來,極盡哀然地望向自己,唇形不斷翕動著,似乎在竭力對她說些什麼。
於是,四周那一切嘈雜的聲音都開始緩緩變得清晰,到最後,天地之間,只剩下他一人的話音。
「桃夭。」
「桃夭。」
那道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她的姓字,聲音越來越清晰,卻越發變得虛無縹緲。
少年貪戀而哀絕地望著她的方向,像是要將眼前這個畫面永生永世印刻在自己的腦海之中。
恍惚間,她看見少年的眼角依稀落下一滴淚珠。
下一剎那,少年身側的黑影猝然擴大,滾滾濃煙之間,少年與黑影似乎徹底融為了一體,而後,二者卻似鏡面般在瞬間破裂。
萬物寂靜。
少年的身影破碎如鏡,宛如海上浮沫般急劇消散開來,最終只剩下幾聲輕到無法再輕的話音。
她聽見那道微不可聞的聲音一如從前般向她說著:
「阿夭,我喜歡……你……」
「不要……為我…難過。」
電光火石之間,視線的後方開始以一種詭異的速度迅速發亮,白熾般的光芒似乎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更甚,刺得桃夭眼角發疼。
藍日上升,天光乍明。
那一瞬間,悸動,酸楚,愧疚,與……愛。這些久違的,被她遺忘許久的情感在這一剎那似藤蔓般在心間瘋長起來,讓她喘不過氣來,連呼吸都在刺痛。
那些痛楚在她的心上不斷蔓延,仿若某種昭示,狠厲地將從前如蠶蛹般包裹著自己的的那些柔軟的、溫暖的記憶全部撕得粉碎。
往昔的回憶緊接著在一瞬洶湧而來,襲上腦海。
桃夭想起自己是如何與師父分別,又是如何進入雲夢澤,直到自己喪失記憶的那些回憶,她全想起來了。
雲夢澤中從來就沒有什麼巫冢,這裡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個可悲的幻覺。一個用來讓她沉溺的幻境。
全都只是假象。
而她所要做的,從始至終,都是離開這裡,然後找到昭玲樹的樹靈。
且,她此行關乎著六界蒼生的命運,萬分緊迫。
重新意識到這一點後,先前那種渾渾噩噩的感受才徹底從桃夭的身體中抽離,她的眼神再度變得清明起來,繼而,似是擔憂先前短暫失去記憶的事情再度發生,她旋即指尖翻轉,捏出一訣,又快速念出法訣,燦金色的光芒自指尖迸發而出,轉而化作淺淡的光暈將她一點一點圍攏,最終停在她的心脈之上。
這個法訣能夠暫時□□心脈,讓人不受蠱惑。
做好了這些後,桃夭緊繃著的心弦終於略微放鬆了一些,可是那種幾近讓人窒息的焦慮感卻仍是久久不散。
她不斷環視著四周,心中只感到越發的怪異。
幻境中的一切分明已經有了坍塌的跡象,可是為何她卻還是無法破夢而出?
心念至此,桃夭的思緒一頓,神色驟然沉了下去。
陣眼。
回想這麼多天在幻境中的記憶,她早就在幻境的蠱惑下忘卻了自己真實的目的,終日也只是無所事事地在此處浪費時間,更不用提尋找以及破解幻境的陣眼了。
可正如她從前每次破夢所需要做的那樣,她必須要徹底摧毀幻境陣眼,才能夠徹底離開這裡。
目前來看,若是長老們已有能力占據六界,定會想方設法地摧毀雲夢澤,阻止她的所作所為,而此時幻境尚還沒有被外界破壞的跡象,意味著,她醒悟的應該還不算晚。
但這裡的陣眼……會是哪呢?
桃夭皺了皺眉。
驟然間,視野中那比周身火光更加強烈且耀眼的日光似乎提醒了她什麼。
日出。
桃夭猛的一下想起,在真正的巫冢之中照耀天地的,從來都不是藍日,而是血月。而天地之間,唯一有藍日的地方,便是她最初闖進來的雲夢澤,再加之她不久前意識到的,此處的日升日落開始加快了。
藍日是幻境的偽裝,亦是幻境的變數。
但變數並不意味著它即陣眼,只因細想之下,藍日的升落的變化,似乎並非是隨意改變。
她在這裡有意無意留意過那麼多次加快的日出或是日落,似乎每一次,她都與那個少年伴行,甚至就在方才、魔域的朔望,又或是更早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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