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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愚蠢。
身為上神,他們不信容忱會不明白此舉無異於自尋死路, 一旦讓默影侵入軀體,便絕無可能抵擋住它蠶食宿主的本我, 如容忱這般有著高深修為的上神, 或許還能比那些個凡夫俗子多撐些時日,但那到底是杯水車薪,要不了多久, 他的軀體便會完完全全的淪為被默影操縱的傀儡, 再無任何自主的意識。
虧得他們從前還認為容忱尚且有著幾分心計,卻未曾想到,一旦觸及到有關桃夭之事, 他亦是會被所謂的七情六慾蒙蔽心智,變得如此愚不可及。
但換言之,他們這步棋下得很好。
從前, 他們只不過是想以師徒情誼牽絆住這二人, 而不曾想, 像容忱這般早已脫離塵世,無情無欲之人,竟也會在朝夕相處間動了凡心。
而那對容忱而言珍重萬分的情誼,終是在日後成了殺死他最鋒利的刀刃。
真是可悲啊。
符白嘲笑般地「嗤」了一聲。
隨著眾人的退開,桃夭終於看清了他們身後究竟掩藏著什麼。
可只一眼,桃夭的心底便猝然湧起一股駭然的寒意,她蹙緊了眉,在那瞬間仿佛有一塊寒冰正順著喉管緩緩滑入胃中,讓她渾身發冷,如墜冰窖。
在長老們身後,被默影籠罩著的那道身影,是容忱。
他茫然地睜著眼睛望著她的方向,可眼眸中卻像是傀儡那般無神,平日裡一絲不苟的束髮變得散亂,謫仙般的衣袍上遍布血污。
而他的身後,卻是那無比龐大的黑影。
更精確的說,那近乎能夠遮天蔽日的黑影並非躲藏在容忱的身後,而是更像是從他的身體中生長出來的那般。桃夭凝下心神,仔細看去,甚至能在容忱的肩部看見幾乎將他貫穿的骨刺,數根骨刺仿若植物地根系般從他的皮肉中穿刺而出,竭力向上生長著,與上方的黑氣交匯在一起,由實到虛。
而容忱只是毫無生機地望著前方,像是根本察覺不到此刻發生在自己軀體上的這一切。
那是……師父?桃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見。
怎麼會?
在她的記憶中,師父從來不會讓自己這樣狼狽,以師父的能力,若非他自己情願,也決計沒有可能會叫他人奪去了軀體。
為什麼……究竟為什麼會變成如今這樣?
強烈的憤怒連帶著深深的無力感同時席捲上桃夭的心間,她只覺得五臟六腑似乎都開始發燙,就快到失控的邊緣。
蒼梧山上的每一個人,於她而言,都無比珍貴。
是他們給予了她為數不多的善意與溫暖。
尤其是容忱,他身為她的師父,是他一直悉心教導著自己,因而,她敬仰他,尊敬他,如弟子般仰慕他,自然不容許任何人如此對待自己的師父。
「不……符白!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哈哈哈哈哈。」符白像是聽到了一個怎樣荒謬的笑話般,厲聲嘲諷道。他微微眯起眼睛,唇角邊帶著殘忍又諷刺的笑意,一字一句,緩慢地說道。
「你為什麼不問問他自己?」
「問問他是如何求吾等不要傷你,作為代價,又是怎樣心甘情願地把身體讓渡給了默影。」
符白停頓了片刻,裝模作樣地謂嘆一聲,可轉霎,他又繼續諷刺道:「只可惜……他本我的意識早已被默影腐蝕得一絲不剩,如今也回答不了你任何問題了。」
「桃夭,容忱對你,還真是一片真心啊。先前吾等如何誘他,都不肯讓渡自己的軀體,默影只不過是拿你當由頭,威脅了他幾次,他便妥協了。」
「哈哈哈哈哈哈……何等可笑,何等可笑啊。」
耳畔的嘲笑聲刺耳無比,眾長老皆輕蔑地看著桃夭,好整以暇地等待著她接下來的暴怒與反擊,像是猛禽在真正殺死獵物前的刻意施虐,那讓他們有種詭異的快感。
但出乎意料的,桃夭卻並沒有如他們預想中的那樣被激怒。
相反的,他們看見她慢慢鬆開了緊攥著的手指,神色亦是再不起一絲波瀾。
「住嘴。我師父究竟如何,倒還輪不到你們來編排。」
少女的話音平靜,卻足夠狠戾。
憑她多年來與容忱的相處,包括他對她時刻嚴苛的教導,便足以斷定師父絕不可能只因默影的幾句所謂的威脅就這樣自亂陣腳,她寧願相信他是另有打算。
那一瞬間,桃夭陡然想起容忱在將自己送進雲夢澤前的那份篤定,他篤定她能將古神之力再度帶回世間,以及他那時那句「為師會為你爭取時間。」
她想,她已經隱隱能夠猜到了些什麼。
如果師父的計劃真的是自己所設想的那般,那她就更應該保持絕對的冷靜,才能有機會能夠贏過他們。
「哼。」沒有看見桃夭的失態,一眾長老似乎有些失望,他們無趣的收回在她身上打量的目光,變得有些不耐煩起來。
「桃夭。別再執迷不悟了,念在往日情分上,只要你乖乖獻祭護魂珠,重塑神器,雖然容忱的處境已經無可轉圜,但吾等可以考慮饒你那些師兄師姐們不死。否則……」
符白話音刻意地頓了頓,繼而話音一寒,帶著駭人的殺意。
「就休怪吾等大開殺戒了。」
「情分?」桃夭捕捉到他們話中字眼,突然覺得諷刺無比,冷笑著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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