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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天蓋地的大火落下來,天燒了!身下的大海變成茂盛的深山。
它半躺在在深里,大火從天而降蓋下來,直接落在它的身上。
渾身被燙得像串起來烤。
但它動不了,一點也動不了,仿佛那隻水母的毒素深入體內,麻醉了它,讓它無論如何嘶吼咆哮掙扎,它的身體,它的鱗片緊緊貼在地面,被人類強有力的膠體黏住。
它被粘在山里了!
像博物館裡的標本,像兩腳獸烤串上的肉塊,它被按住了!
大火不斷燒它,燒它,要燒死它。
它聞到了焦味,樹的焦味,山的焦味,還有它身上鱗片的焦味。
漂亮的大鱗片被燒成了灰撲撲的,醜醜的顏色。
小蛇快要氣哭了!
媽媽最愛它了,媽媽說它是最漂亮的!現在鱗片變醜了,變醜了!
它要不漂亮了!
可惡的大火!
小蛇咆哮出怒天長嘯,從天降落的大火被它吞掉,然後再它的身體裡面燒,在它的肚子裡燒,燒得它五臟六腑都在疼,燒得它心中窩火。
心臟里纏上一團滔天怒火。
小蛇再也忍不住了!
為什麼要背著媽媽偷偷烤它!為什麼不能在媽媽面前燒它!
就算要燒,也要燒給媽媽吃!媽媽沒有吃到它,誰也不能讓它被燒死!
碧綠的雙眼被漫天大火染成了紅色,濃郁的血紅,瞳孔豎立成驚人的線,在漫天紅色里折射出凌厲的光線。
轟!
劈天開地,山巒倒塌,大火被切割成兩半。
小蛇用盡渾身體力,猛地一掙!
——它從那燒焦的灰撲撲的蛇鱗里掙了出來!
就像脫掉媽媽為它穿得緊身衣服,它光溜溜的,帶著自己最漂亮的媽媽最愛的白白淨淨的身體,從那身鱗片裡溜出來。
身上帶著強行剝去鱗片的粘液,隱隱可見皮肉撕破而滲透出的血液,浸在身軀上蜿蜒如經文。
它好疼,疼得感知能力幾近於無。
但它不敢停,停下來就會再次被火燒。它還不想死,一點也不想死。
要回去找媽媽,看媽媽,讓媽媽摸摸它抱抱它安慰它,給它撓下頜。
今早媽媽撓的下頜還沒有撓舒服呢!
小蛇一直飛,一直飛,胡亂地往天上飛,穿透雲朵,衝出雲層——
啪!
它翻個身,扭扭躺得好累好累的身體,歪頭去找媽媽。
一眼就找到了。
媽媽坐在地面,雙臂枕在床邊,趴著睡著了。
睡得非常不安穩,蛾眉緊緊攏著,仿佛攏住了世界上所有的憂愁。
小蛇很不喜歡,非常討厭媽媽這樣難過。
它翻身撲上去,張嘴咬住她的眉毛。緊緊咬著,兩個小小的毒牙被它悄悄藏起來,用口器模擬出咬人的緊促感。
許清月被咬醒了,她抬頭,剛抬起,就發現眉毛與額頭的肉被一張嘴叼著,壓得她直不起頭,也抬不起眼。
斂著眉眼,許清月的視線看見面前立著一條白白嫩嫩的小身體。
她有些氣笑了。
「你醒來就咬我,還有沒有良心?」
那條小尾巴好像是好不意思地在床上卷了卷,許清月的額角肉被鬆開。
小蛇落在床上,仰頭怯生生地望著她。看見許清月沒有生氣,它擺著身體撲到許清月手上,哼唧哼唧出聲:「嘶嘶。」
——媽媽。
蛇的嘶嘶聲傳進耳里,許清月笑得眉眼彎彎。
「你會說話了!」
她笑得好愉悅,金燦燦的陽光里,小蛇看見媽媽的臉上有細細的絨毛,還有乾巴巴的嘴,比往日更白的臉。
是那種蒼白色的白,和昨天粉潤紅白的白不一樣。
媽媽好像生病了。
「嘶,嘶嘶嘶嘶?」
小蛇想問媽媽生什麼病了,發出來的屬於蛇的聲音讓它很不爽。
媽媽根本聽不懂蛇語,然而它只會蛇語。
氣死了!
小蛇鼓起頰窩,眼睛圓圓地瞪著。
它的情緒轉變得好快,一會兒乖巧黏人得不像話,一會兒又暗自生氣,不知道為什麼。
許清月揉揉它的頭,問它:「還難受嗎?」
她伸手去摸小蛇的身體,有剛從被窩裡爬出來的暖意,而且手裡的鱗片觸感是柔軟的細膩光滑的,仿佛剛出生一樣鮮嫩,和昨晚冰凍的硌手感完全不同。
這是怎麼回事?
奇異的想法從腦海一閃而過。
許清月掀開棉被,果然看見床單上躺著一條小小的被蛻下來的蛇皮。
就像一件被脫下的衣服扔在那一樣,蛇皮黯淡無光。
小蛇也看見了。搖搖尾巴,將褪下的蛇皮戳下床。
好難看,不要給媽媽看。
它扭著嶄新的身體,再次撲上媽媽的手,扭來扭去吸引媽媽的注意力。
「媽媽你快看,新身體,新的,漂漂亮亮的。」
「比以前還要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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