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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呢?」
蘇語冰見對方遲遲沒有下句,只好自己先挑起話頭。
不知為何,學生會成員有些面色僵硬:「會長請你去學生會室一趟。」
蘇語冰更加疑惑了:「請問……」
學生會成員:「是——與你父親有關的事。」
蘇語冰臉上掛著的禮貌性微笑在那一剎消失得一乾二淨。
你是否會有這樣的感覺,忽然感覺生活里處處都變得順心起來,心中洋溢著幸福,全身上下充斥著好好迎接未來的美好動力,不禁感嘆著這操|蛋的生活總算要有起色了啊——然後,你的運勢就像一條拋物線,經過了最高點之後急速下墜至好似看不到下一次起來的盡頭。
蘇語冰有過這樣的經歷,不止一兩次。
就好像是,上天都不會允許蘇語冰幸福太久。
神只是把你期望的美好在你面前晃了一圈展示一下,然後就一腳又把你踹回到爬都爬不出來的糟糕人生中,告訴你,這才是你這樣的傢伙該呆的地方。
蘇語冰真的真的很討厭這樣。
討厭來叫他的學生會成員的吞吞吐吐和眼中的同情。
討厭在他面無表情跟著學生會成員離開後在背後嘰嘰喳喳吵嚷起來的人群。
討厭自己沒法遵守承諾給椎愛帶去早飯。
討厭連拒絕都說不出口真的跟人離開了的自己。
討厭再次走進那間低調奢華的學生會室。
討厭再次見到那個仿佛早就洞悉一切的學生會會長。
討厭完美得幾乎像尊神的會長沈舟用他那十分熟悉的高高在上的姿態和充滿憐憫抱歉的目光向他通知——
「你的父親遇上了很嚴重的事故,我覺得你還是去親自看看比較好。如果有任何需要的地方,斯忒靈願意向你與令尊提供一切你們需要的幫助。」
一切都仿佛是被安排好的,連遭遇的不幸都像是為了之後得到他人的同情而被編排進蘇語冰人生中的橋段。
蘇語冰討厭這一切,可他太熟悉該如何應對這樣的場面了。
嗓音微顫,眼眶濕潤,感謝會長,感謝學校,不敢追問,不敢逗留,懷揣著忐忑不安與焦急難耐跟上了學生會安排的離校船隻。在飄蕩的船隻上,蘇語冰感覺自己的人生也是在海面上這般起起伏伏的,不知何時就會撞上一處暗礁就此傾覆。蘇語冰甚至在想,就此傾覆也不是不可以,那樣他就可以不用去面對那個既定的未來……
那樣,蘇語冰就不用去見那個他已經多年未見的父親。
蘇語冰找了他那麼久,對方就像是鑽地的耗子一樣東躲西藏隱藏聲息,就連他在這世上唯一的女兒都不知他的去向。
結果再次出現的時候,竟然就是躺在了重症監護室的病床之上。
熬夜加班滿臉疲憊的醫生在看到蘇語冰那張出色的臉時,打起了精神放柔了聲音,想儘量把話說得委婉些,好讓這好看得叫人心疼的年輕人在遇此變故時心中能不那麼難過。
可情況已經糟糕至此,委婉又能委婉到哪裡去呢?
車禍,被撞飛數米,腦袋著了地,雖然現在搶救回來了,但卻只救回來一個軀殼,掛著水插著管吊著最後的一口氣。
醫生拿出一張腦部掃描圖同蘇語冰解釋,這種情況下,一般來講,醒過來的機會是很渺茫的,雖然能用醫學儀器維持著生命,但此後大概率也只會是植物人了。
醫生聽到蘇語冰才上大學,連一份營生的工作和穩定的收入都沒有,又從病患被送過來時的情況判斷這個家庭並不富裕,當下眼中的憐惜更滿:「做醫生的是該救死扶傷,但醫生有的時候也是很無力的。你是病患唯一的家屬,這種情況下,我們會最大程度地尊重你的想法。」
醫生已經很委婉了,難道他還能喊著「你爸救不回來了,燒再多錢也醒不過來了,還不如早點拔了管送他去往生,放過他也放過你自己吧」?
聽聽這是人能說得出口的話?這是一個醫生該說的話?不用曝光輿論加醫鬧,醫生自己都能抽自己兩大巴掌。
有些醫院裡的話術,不僅僅是為了避免讓醫院惹上一些麻煩,也是真的,出自那顆醫者的仁者之心,希望能給患者家屬一個緩衝地帶,讓接受噩耗沉浸在悲痛中的人們,能在這樣的關心與體貼中,冷靜下來進行思考,再決定要不要去慢慢接受現實。
醫生也同蘇語冰說了他爸這個情況下,每天用醫療設備維生所需的費用——這是逃不開的話題,或早或晚都要清算。
醫院是救死扶傷的,但不是做慈善的,醫生或許是想要以冰冷的數字讓年輕人的一腔熱血冷靜下來不要衝動做下會影響一生的決定。
蘇語冰或許能承擔一天的醫療費,咬咬牙,砸鍋賣鐵,一個月、一年、也能撐下來。可是這是一場或許永遠不會有回應的等待,一天不會有,一個月不會有,一年不會有,十年也不會有,可能一輩子也就這麼在不會有任何回應的無望中蹉跎過去了。到時候,病人沒有醒來,蘇語冰本該擁有的大好人生也會在債務高台重負下破碎。
醫生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捨不得家人,捨不得愛人,捨不得孩子,說不管花多少錢都要救回來,要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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