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294:我不是你的司機(二更)
幾分鐘後。
褚向東將兒子抱了出來。
病房門被他之前推開,映進來的光線,讓室內一切清晰可見。
木熹微動都沒動,還站在之前那個地方,單薄的肩頭低垂,消瘦的背影投入他眼帘,讓他微微怔了一下,忍不住嘆氣,將孩子放在床上以後,輕聲地說:「別站著了,早點睡吧。」
點點頭,木熹微掀開了被角。
褚向東轉身關了門,又躺回到沙發上。
木熹微躺上床便發現,重新睡下的孩子,給她空出了一大片地方來。
心裡觸動,她緊緊地咬了一下唇,閉上了眼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夜深了,病房裡三個人各懷心事,漸漸地,也就睡了過去。
翌日,上午九點多,醫生查房之後,褚玉良和葛汀蘭一起到了。兩個人上樓的時候,在電梯口碰見了出去吃早飯的木熹微,訝異之餘,葛汀蘭便問兒子:「熹微昨晚在醫院?」
「嗯。」
褚向東坐在床邊削蘋果,聞言,頭也沒抬地應了一聲。
「吱呀——」
伴隨著門響,一個護士探頭進來,「敏學家長,去一下醫生辦公室。」
「知道了。」
褚向東應一聲起身,將蘋果和小刀遞給了葛汀蘭。
褚玉良跟他一起出門,去了醫生那兒。
病房裡就剩下祖孫兩人,葛汀蘭唇角掛著一抹淡笑,一邊削蘋果,一邊出聲問:「敏學呀,爸爸媽媽昨晚在病房,兩個人怎麼睡的?」
「爸爸睡沙發,微微阿姨睡床。」
乖乖地答了一句,小孩子歪頭想了一下,還補充,「就在我腳那邊。」
葛汀蘭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這孩子,以後可不能叫阿姨了,那是你媽,叫媽媽知道嗎?」
「……」
小孩子抿了抿唇。
孫兒早熟,葛汀蘭已經發現了。也正因為發現了這個,她一開始聽之任之的態度才有所轉變,和丈夫商量後,勒令兒子必須結婚,給孩子一個家。如果那兩個不成婚,這乖孫子一輩子就得頂著一個私生子的名頭,那是她不能忍受的。私以為,哪怕那兩人最後實在處不來,再離婚,也比現在好。
何況,很多事情本來也說不準……
你說這兩人,要當初真的沒一點兒感情苗頭,能滾床單嗎?
她兒子她了解,雖說念書上不用心,青春期還中二的沒邊兒,可本質上那是個好孩子,大度,還很善良。從敏學失蹤這事情上也看得出來,他打心眼裡疼愛兒子。
至於木熹微,她不算了解,聽了她身世,倒也有些憐惜,也盼著人好。
嘆口氣,葛汀蘭削了一塊兒蘋果給孫子餵。
心裡卻一直琢磨著小兩口的事,過了一會兒,出去的三個人都回來了,她便笑著對木熹微說:「我看敏學這邊也沒什麼大問題了,要不我和他爺爺下午在這兒,你和東子去家具城也轉轉?畢竟這房子主要是你們住,風格式樣什麼的,也得你們自己喜歡,住起來才有舒適感。」
「不用了,我沒什麼偏好。」
木熹微淡聲說。
她這幾年的日子都過得沒滋沒味,衣食住行上都沒心思講究,一句話隨口說出去,才發現房間驀地一靜,葛汀蘭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其他幾個人也分外沉默。
抿了一下唇,木熹微垂在身側的一隻手蜷了蜷。
邊上,褚向東笑了一下,朝葛汀蘭說:「你說的也是。那今天你和我爸就在醫院吧。我們倆出去轉轉,到時候彼此的意見融合一下,省得裝出一個不倫不類。」
「要去的話就早點去,多轉些地方。」
褚玉良應聲道。
木熹微沒再發表什麼意見。
幾分鐘後,她拿著包,跟褚向東一起出了病房。
目送兩人離開,葛汀蘭和褚玉良對視一眼,有些無奈地「哎」了一聲。兩人都是挺開明的那張家長,可看著這未來兒媳婦吧,心情仍是一言難盡。
拿著車鑰匙下車,褚向東的心情也不算好。
兒子是木熹微瞞著他生的,這幾年沒照顧過一天,先前還將孩子給弄丟。他心裡是有氣的,可這些氣,面對她根本發不出來,憋屈勁兒就沒消失過。
現在倒好,連累的自己父母,也跟著他一起憋屈上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想,如果他娶的是蘇琪,母親可能會比現在舒心很多。他母親那從來都是一個公主,結婚前外公外婆寵著,結婚後他老爸和他寵著,多少年沒受過的冷臉,這幾天在木熹微這兒都受上了。偏偏呢,這個媳婦是他應下了那種屈辱的「婚前協議」討來的,完全沒底氣要求人家孝順他爸媽。
開門上車,褚向東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攥著方向盤的手指都緊了緊。
又一聲車門響,木熹微坐到了車後排……
「前面來。」
抬眸看了眼後視鏡,褚向東突然說。
木熹微一怔,看向她。
褚向東坐在駕駛座上,轉過了頭看她,俊朗的一張臉上,沒有平時那種暖洋洋的笑意,反而顯得冷,他瞳仁漆黑,定定地看人的時候,灼灼目光亮到驚人,翻湧的情緒,壓在不動聲色的薄怒下。
「坐前面。」
褚向東偏頭,下巴點了點副駕駛位,再次開口,「我不是你的司機。」
木熹微:「……」
她何嘗感覺不到,這人在生氣。
因為她和他媽說話的時候,掃了人家的面子。
她其實也不是故意的,本來就是陌生人,她也的確沒心思看什麼家具。可這種情況下,她也不想為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和人吵架,靜了幾秒,下車,又上了副駕駛位。
低頭,繫上安全帶,全程也沒有去看褚向東。
莫名的一通邪火發了出去,褚向東餘光掃見她的側臉,白而細膩,清透的膚色,好像脆弱冰涼的瓷,弧度也柔和流暢,怎麼看,都是乖乖女的形象。
他將車子駛上路,聲音硬邦邦的,「雖然是協議,可有些事情,我覺得也該彼此遷就一下。」
「……你說。」
「我們家就我一個孩子,我爸媽的為人,這些天你也看到了。不是那種不講理、會刁難小輩的人。相反的,兩個人都一心為我們考慮,我希望以後你面對他們的時候,態度稍微軟和一些。」
木熹微低頭,指尖在眉心摩挲了下,半晌,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作為回報,照顧孩子這件事,我盡全力。等這兩天過去,你就正常上你的學,婚禮的話,我們暫時不辦,以後怎麼樣,也都全部按照你的意思來。」
「搬到新房以後,我們和你爸媽同住?」
略微想了想,木熹微問。
褚向東看了她一眼,「他們不會在雲京待很久,可是在敏學恢復之前,應該會和我們住一段時間。如果這樣的話,我們最好同房一段時間。」
木熹微:「……」
「我不碰你。」
褚向東看著她臉色,補充了一句。
心緒有點亂,還有點煩,木熹微抬眸看向車窗外,許久沒說話。
她對敏學有愧疚,褚向東又同意了她形婚的要求,所以她順理成章地應下了結婚的事。可之前也沒意識到,結個婚會這麼麻煩,不知不覺地,就有一個又一個人,牽扯了進來。
「知道了。」
半晌,木熹微點點頭說了句。
開著車,褚向東發出一聲冷笑。
接下來的半個多小時,兩個人沒再產生什麼交流。
褚向東將車子停到了家居城外的地上停車場裡,兩個人先後下車,一起走進商城一樓。一樓是瓷磚衛浴之類的裝修材料,而翡翠園的洋房是精裝修售賣,因而兩人沒在一樓停留,直接乘扶梯到了二樓。
二樓賣大件家具,床、沙發、衣櫃等,兩人一前一後進了一家門店,年輕的售貨小姐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走在褚向東身邊問:「看家具嗎?我們品牌……」
「我自己看。」
剛一開口便被打斷,售貨小姐愣了一下,看向木熹微,又展開笑容,「兩位是剛結婚嗎,我們……」
木熹微抬眸看了她一眼,「我們自己看吧,有需要問你。」
話落,她抬步跟上了褚向東。
「……」
售貨小姐一陣無語,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無力吐槽了。
賣家具好幾年,她還真是很少見到,剛結婚就如此「相敬如冰」的小夫妻,心裡嘆了口氣,仍然跟上去,面帶微笑地待在兩人抬眸就能看見的地方。
至於被她跟著的兩個人,全程零交流,店裡轉了一遍,就先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