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228:我舉報張雅沁雇凶謀殺(一更)
千鈞一髮的那一瞬,後面的車撞開了他。
因為速度太快,直接將他撞過了對面這條斑馬線,送貨車沒能給他們造成傷害,反而將後面那輛車撞得半個車身都慘不忍睹,生生地卡在了貨車車頭和路邊綠化帶之間。
喘了口氣,徐夢澤飛快地解開安全帶,沖了下去。
「哎——」
副駕駛上,陸渺喊了他一聲,也飛快地解開安全帶,跑下了車。
她認得陸遠的車,一下車,那扭曲的車牌映入眼帘,便讓她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另一邊,徐夢澤沒留意過陸遠的車,下來的太著急,也根本沒去看已經不成樣子的車頭,心急如焚地撲到車窗邊,腳下一滑,差點摔在了滿地的碎玻璃上。
送貨車速度快,衝擊大,生生震碎了轎車車窗玻璃。
勉強站穩,徐夢澤的目光落定,這才覺得趴在方向盤上的人有些眼熟。
「是陸遠——」
他側後方,陸渺開口喊道。
話落,踩著滿地的玻璃渣,走了過來。
「叫救護車。」
定定地看著陸遠額角淌下的一股子鮮血,徐夢澤連忙道。
「哦哦。」
只匆匆瞥了一眼,陸渺便低下頭,將手機往出掏。
前面的車上,陸川好不容易推開門,撲了出來,趴在路邊的綠化帶邊,吐個不停。他空腹喝了酒,先前又打了一架,再被這麼一震,整個人都不好了。
耳聽著他的聲音,徐夢澤卻沒精力分神去管了,抬手推了推陸遠的肩膀,出聲喚:「餵——」
沒人回應。
他吐出口氣,低頭,先打開車門。
車門一開,「嘩啦啦」碎玻璃紛紛往下落。
陸遠暈在了方向盤上。
奇怪了……
徐夢澤不敢碰人,湊近了仔細打量,發現他側臉蒼白如雪,額角流血,身上似乎沒什麼其他傷口,偏偏,整個人失去了意識,一動不動。
「對對對,香蘭大道和豐寧三路十字路口,快點啊——」
陸渺掛了電話,再回頭,發現徐夢澤在發呆,頓時大驚,又朝車裡看了眼。
徐夢澤俯下身去,臉色緊繃著,抬手觸陸遠鼻息。
緊張的氣氛,嚇得陸渺睜大了眼睛。
好在,下一瞬徐夢澤鬆了口氣,說:「沒事,應該是暈過去了。」
話是這樣說,他卻不由自主地抿了一下唇。
沒有特別大的外傷,人卻暈過去了,側臉還白的不行,虛汗密布,說明這十有八九,是內里出了問題,不在腦袋,就在五臟六腑,具體的他也想不明白,所以也不敢隨意地將人挪動。
好在出事地點就在十字路口,沒一會兒,交警便趕了過來。
卡車上那個司機,四十多歲,被交警拽下來的時候,一身酒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一句。
徐夢澤上了救護車,守著陸遠前往醫院。
陸川是和陸渺一起去的,因為下雪路滑,又在夜裡,陸渺將車子開的極慢,終於趕到醫院的時候,陸遠已經被送進手術室急救,手術室外,張雅沁和張勇強都在,陸老爺子和老太太也第一時間趕到了。
陸川被陸渺扯著,渾渾噩噩地出現在手術室外面的時候,陸老爺子直接衝過去,甩了一巴掌。
他年紀大了,身體卻一向健朗,這一巴掌用了全身力道,打完,他整個人都劇烈地抖了兩下,一手指著陸川,好半晌,愣是沒說出一句話。
陸川被打的腦袋一偏,也沒吭聲。
「你是想氣死我!」
須臾,陸老爺子咬牙切齒地吼出了一句。
「爸——」
「老頭子老頭子——」
聞訊而來的陸安,邊上不遠處的陸老太太,連忙去扶他。
「爸,陸川他——」
「你給我閉嘴!」
陸渺一句話尚未出口,被老爺子強勢打斷了。
氣得重重地喘了一下,老爺子眼眸沉沉地盯著陸川,一字一頓道:「腦溢血、內出血,這一個個的,你是預備打死是不是?好啊,來,今天連我這老頭子一起打死了,讓我下去了也跟你媽好好說道說道,這孩子讓我養成什麼樣了!」
「別提我媽——」
陸川始終低著頭,每一個字,都仿佛從牙關里蹦出來的一般,「別提我媽,行嗎?」
只一聽見,他都按捺不住想要發瘋。
老爺子恨鐵不成鋼,「我看你該進去好好反省一下,莽夫!」
「好啊,我進去,坐牢嘛——」
話未說完,又挨了一耳光。
老爺子看著他,氣息不穩,聲音緩慢,「我成全你。」
話落,扭頭沖徐夢澤喊:「阿澤,先把他給我帶回去,看緊了。」
「外公,你別太激動了。」
徐夢澤連忙上前,拍著他的背,幫忙順氣。
陸川拳頭硬,他一貫也知道,可在他看來,這三個人都罪有應得,那兩個聯合起來害死了人家母親,這一個又跑過去強搶人家女朋友,被揍幾拳,完全是自找的。
只不過,陸遠剛剛救了三人一命,添油加醋的話,他說不出口。
「聽你外公的,把川兒帶回去。」
邊上,陸安拍了兒子一下。
說完話,還衝陸渺使了個眼色。
徐夢澤和陸渺,自然是向著陸川的,哪怕覺得他這兩天太過火,卻也沒辦法責怪。去世的是他媽,受傷的是他爸,要說痛,他心裡不比誰痛?
哄了老爺子幾句,兩個人扯著陸川離開了。
目送三人走遠,陸安勉強地鬆了一口氣,才朝老爺子道:「川兒對他母親什麼感情,您又不是不知道,這親媽無辜枉死,時隔這麼多年他才知道,能不發瘋?」
「陸安,你這說什麼呢?」
張雅沁和張勇強站在一邊,原本一直沒吭聲,聽到這個,張雅沁穩不住了,氣憤地問。
陸安扭頭看過去,「我說什麼?你不清楚?」
「我知道,陸川肯定跟你們說了什麼。可就他那個脾氣,說了什麼能信嗎?不就是為了自己動手開脫?你這意思,難不成他媽的死,還和我有關係?」
「呵~」
陸安冷笑一聲,「我這沒指名道姓,你不也對號入座了?」
「難道你沒含沙射影!」
「夠了!」
猛地扭頭,老爺子怒斥一聲。
他一發火,陸安和張雅沁頓時噤聲,齊齊沉默了。
*
「野種。」
「哈哈哈,又被趕出來了。」
「連爸爸是誰都不知道,咦,真可憐!」
「他媽和小白臉生的。」
「小白臉,羞羞羞。」
「不理我們誒,拿垃圾丟他。」
耳邊一道又一道聲音傳來,伴隨著男孩們天真無邪的笑,令人頭皮發麻。
我有爸爸的……
陸遠在心裡想,他有爸爸,而且爸爸很厲害,只是他經常不在,又在外面做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他得保密而已。爸爸可能是在外面太累了,所以性子比較冷淡。
最開始,他一直是這樣以為的……
直到那一天,看他離開,他心裡難受又憋悶,沒給任何人說,坐車偷偷地跟了上去。
爾後,便看到那樣一幅畫面了。
他那一輛漂亮的轎車,停在了一座高聳氣派的大廈外面,等了一會兒,一個女人抱著個小孩,笑意盈盈地從大廈里出來,看見他的時候,那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眼睛亮了,從媽媽懷裡掙脫,顫顫巍巍地往他跟前跑,嘴裡響亮地喊著「爸——爸爸——」
那聲音,像一記耳光,扇到了年幼的他的臉上。
爸爸有孩子,還有老婆,那,他又是誰?
那個小孩都沒他年齡大,是他弟弟嗎?
還有那個看著非常溫柔甜美的阿姨,和他有沒有關係?
後來他知道,沒關係。
那是正常的一家三口,他和他媽媽,是不正常的。爸爸在面對那一對母子的時候,永遠是笑容爽朗的。看見他的時候,目光卻永遠是厭惡而冰冷的。
他不該出生,是最見不得人的私生子,就和陰溝里的老鼠一樣,活該被人人喊打。
公寓面積就那麼大,兩個房間,每次爸爸來的時候,媽媽卻連次臥都不許他待,要趕出門,少則一兩個小時,多則三四個小時,等爸爸離開,他才有回家的權利。
其實他偷偷地回過家,拿著鑰匙,小心翼翼地開了門,就想知道,他們倆在家裡說了什麼。
那是第一次,他因為男女之事發懵,畏懼,跑出去,噁心到吐。
都忘了當時幾歲,只那以後,心裡對「爸爸」這個角色的厭惡,就藏不住了,對「媽媽」這個角色的期待,也莫名地消失,凝成了一團冰冷。
他喜歡上了跟蹤和偷窺的遊戲,樂此不疲地,去看那一對正常的母子。
那個女人,有這世上最溫柔的笑容,她很寵自己的孩子,一天有大把的時間,都陪著他,仿佛當媽媽,就是這世上最好的職業,看著看著,他嫉妒又難過,特別想取代那個男孩,成為她的孩子。
他自己這個媽媽,是一個壞女人。
是小三,狐狸精……
最後,狐狸精登堂入室了。
那個他看過無數次的小男孩,長大了,從小練跆拳道,他個子比自己還高,性子很驕傲,對他們這對入侵者有強烈的敵意,面對他的時候,連一個好臉色也欠奉。
他也不想的,可是他別無選擇,他一出生,就是壞女人的孩子。
「咳……咳咳……」
心緒起伏,病床上的人,猛地咳了起來。
半夜從家裡趕來一直守著人,聽見這一聲,姜瑤的眼圈頓時又紅了,站起身,發現陸遠仍是雙眸緊閉,吸了吸鼻子,小聲喚:「陸遠?陸遠?」
沒人應答他。
他做完手術沒多久,全麻,醫生說醒來有個過程。
隱忍痛惜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姜瑤喉頭哽咽,摁在床上的一隻手,緊緊地握成了拳。
「那個陸川,真是被慣得越來越不成樣了。」
恰好走進病房,張雅沁嘆著氣說了一句。
陸家這醜聞,知道的人都在死命地瞞著,陸川沒說,陸遠沒說,陸渺徐夢澤、老爺子,一個兩個,都不可能往外聲張。到了這一刻,姜瑤還蒙在鼓裡,只以為陸川看不慣張雅沁懷孕,所以發了瘋。耳聽張雅沁這麼說,她轉過身去,一臉屈辱憤怒:「就沒人管他嗎?他現在能打人,以後就能殺人,媽,你們不能這麼縱容他!」
「老爺子在上面壓著,我一個當媳婦的,能有什麼辦法?」
「我要報警。」
姜瑤臉色僵硬,頓了一下,聲音堅決:「陸遠是我丈夫,我不能看著他平白無故挨這種欺負,你沒聽醫生說嗎,幸虧送來的及時,再晚一些,這人就活不了了。」
「……沒那麼嚴重,你也別太過計較了。」
「媽!」
姜瑤看著她,快要被氣死了。
「好了好了,等陸遠醒來再說吧。」
張雅沁敷衍道。
她一副和事佬的樣子,越發激起姜瑤的不滿,結婚一年多,她如何能感覺不出,陸遠在這個家,處境有多麼尷尬,可在她看來,他何其無辜?
親媽要二婚,那是他能阻攔的嗎?
眼下他受了欺負,所有的人,卻只想著息事寧人?
誰管他的委屈?
越想越氣,姜瑤氣得險些要爆炸了,幸好,早上九點多,醫生來查房之前,陸遠轉醒了。醫生囑咐了不能吃飯,姜瑤只能用棉簽給他潤潤唇,爾後,又擰了一個熱毛巾,幫他小心翼翼地擦臉。
「坐下吧,別忙活了。」
見她忙個不停,陸遠低聲道。
一開口,嗓音虛弱又沙啞,惹得姜瑤正要掉淚,背後突然傳來敲門聲。
低頭抹了眼淚,姜瑤轉過頭去,發現是兩個穿了制服的警察,連忙起身,問候道:「你們好。」
「陸遠麼?」
一個警察說話間就走到了床邊,開口道,「我們是雁南區公安局的,過來了解一下昨晚在香蘭大道上的那起車禍,方便嗎?需要做一個筆錄。」
陸遠躺在床上,臉上還有傷,引得另一個警察目光探究。
身為當事人,陸遠倒沒在意被人打量,略微點了一下頭:「可以。」
「根據事發現場的監控視頻顯示,出事的本該是你前面那輛車,你開車追尾撞過去,是因為認識他們?」拿著筆,一個警察問完這一句,還給好心地解釋說,「這是昨晚,徐家的四公子說的。」
車禍的事,姜瑤已經知道了。
聽到這,眼淚已經不受控制地掉了出來。
忍不住為陸遠鳴不平。
也為自己難受。
他只想著救人,怎麼就沒有為自己想過,為她想過,那種危急關頭,如果他出了事,要自己怎麼辦?淚眼朦朧地看著陸遠,她垂在身側的一隻手,緊緊地掐了一下。
病床上,陸遠沉默著。
這兩天發生的一幕幕,就像過電影一般,從眼前閃過。
陸川母親的命,江沅的事,還有昨晚,差點又是三條人命,十幾年了,他那個母親,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麼?人命對她來說,低廉卑賤到仿若草芥,只要有錢,多少都能買……
「身體不適?」
見他不說話,一個警察出聲問。
「不是。」
陸遠躺在床上,聲音淡淡:「開車撞過去,不止是因為認識他們。主要是——」
他停頓了一下,「不能眼看著三條人命,在我面前被人了結了。」
「這不還是為了救人麼?」
拿著筆,準備記錄的警察嘀咕說。
不對……
他低著頭,沒寫幾個字,突然又抬眸,直直地朝陸遠看了過去:「你這話什麼意思?」
旁邊站著,姜瑤一下子也呆住了。
陸遠面無表情地說:「我舉報張雅沁雇凶謀殺。」
「……」
病房裡,一下子安靜得可怕。
姜瑤看著他,直接懵了:「陸遠,你說什麼呢?」
兩個警察倒是很快反應了過來,一個開口問:「你是指這宗交通事故另有內情?張雅沁是誰?」
「我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