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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青被他吼得愣住,江淮安指著她的鼻尖:“這事兒不怪你一個人,我恨的也不是你一個人,我最恨的是他,”江淮安將手指向江城,江城僵住了身子,江淮安目光盯著許青青:“可是,這不代表你沒錯。你和誰都能講公平,但在我面前,你不配。你欠了我一個媽,你欠了我一條命。”
許青青看著江淮安,張了張口,卻是什麼都沒說出來。旁邊江懷南靠在牆上,他一直低著頭,聽著這些人爭吵。
他覺得自己仿佛是多餘的,他不知道自己站在這裡幹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
江淮安目光從許青青臉上挪走,抬頭看向一旁低著頭的江懷南,他也不知道怎麼,可能是同病相憐想起了當初的自己,又或許是驟然想起了那一聲不情不願又飽含熱情的“大哥”。他走上前去,同江懷南道:“你跟我走。”
江懷南沒有任何反抗,就老老實實跟在他身後,跟著他走了出去。
兩人上了陽台,從醫院樓頂上眺望這個城市。
江懷南從包里拿出煙來,遞了一根給江淮安,江淮安瞟了他一眼:“我不抽,你也別抽,我不喜歡吸二手菸。”
“哦。”江懷南把煙收了起來,垂下頭去。
兩個人沉默著不說話,許久後,江淮安突然開口道:“什麼感覺?”
“什麼什麼感覺?”
江懷南有些不明白,但問出來之後,他突然又明白了江淮安是在問什麼。
他在問他,面臨這一切,是什麼感覺。
煙沒有點燃,在江懷南手裡打著轉。
他眺望著遠方,卻是莫名其妙問了句:“你當年總和老爸吵架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不等江淮安回答,他自己就解答了:“是不是覺得自己挺多餘的?”
“我、爸爸、我媽,我們三個人組成了一個家庭,你就旁觀著,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多餘?”
“其實不是你這麼覺得,很多時候我也這麼感覺。咱們不是一個媽生的,大概這輩子都當不了親兄弟。你和老爸說話,我就覺得自己是多餘的,老爸對你和我感覺完全不一樣,我以前總覺得他對你好,所以我特別嫉妒。”
“對我好?”江淮安嘲諷笑開,江懷南目光落到他臉上:“你不知道,他對你有多大的期望。同樣是考試,我不管考多少分,他都只會說‘好好好’,可是你就不一樣,你考多少分,他都覺得這不是你的水平。”
“你該是什麼水平?”江懷南勾起嘴角,眼裡帶了嘲諷:“江懷南什麼水平都正常,江淮安那就該是天之驕子,只考個普通成績,怎麼行啊?”
“你應該是他的驕傲,可我不是。他從來不敢在外面吹噓我,或者誇讚我。我一開始不懂,後來慢慢明白了原因。”
“我媽是個小三。”他平靜開口,“你沒說錯,她是個小三,而我是個小三的兒子。”
“你是江家的孫子,我不是。你是江城正大光明的兒子,我和個私生子,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我以前特別喜歡找你麻煩,一方面是因為嫉妒,另一方面,”江懷南抬手摸了一把頭髮,想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卻啞了嗓子:“我想證明,我比你重要。”
“只有在找你麻煩的時候,我能找到一點安全感。”
“那你的安全感真微薄。”江淮安平靜出聲,江懷南笑了笑:“後來我發現,你這個人其實真的不錯。我對你這麼差,老爸打我的時候,你也能將心比心罵他。有時候我會想,其實你當哥哥,也是不錯的吧。”
江淮安沒說話,和江懷南針鋒相對慣了,面對這樣驟然而來的好意,他有些不知所措。
江懷南看著遠方,繼續說著:“我沒想過要爭什麼,也沒想過要搶什麼。我媽帶著我來的時候,我也覺得尷尬。可是這麼赤裸裸聽著我不是江家人,覺得我和你不一樣,我心裡……”
江懷南頓了頓,似乎是在尋找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好半天,卻也只是說了句:“挺茫然,也挺難過的。”
“我從來不是江家人,從來當不上。我不明白為什麼,不是我選擇的出生,可是我又要註定背負。你們都在談公平,我媽說江春水對她不公平,你說我媽和老爸對你媽和你不公平,可我呢?我又公平?”
江懷南苦笑了一下,沒有再多說什麼。
江淮安看著江懷南的側臉,一年時間,江懷南似乎長高了甚多,神色也帶了過去沒有的成熟。江淮安靜靜看著,片刻後,他突然抬起手,搭在了江懷南肩膀上,笑著道:“兄弟,錢並不重要。”
“那是你有錢。”
江懷南翻了個白眼,往下一指:“你問問那些街上乞丐,錢重不重要?”
“行吧,”江淮安露出無奈的神色:“那這樣,咱們家的財產,不靠分,靠掙。如果這次高考,我考上了清華,這份財產就是我掙的。如果我考不上清華,就等你考,你考上了,財產就是你的,你沒考上,咱們倆就看誰考的名次高,就是誰的。你看怎麼樣?”
“你腦子有病吧?”
江懷南愣了愣,有些不理解江淮安為什麼要提出這個要求。江淮安撐著下巴瞧他:“我就問你答不答應吧。”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江淮安想了想,語重心長道:“這就是一個哥哥的愛啊。”
江懷南確定了,江淮安腦子有坑。
他目光複雜看著江淮安,江淮安扭過頭去,慢慢道:“上一輩是上一輩的事兒,這一輩子,只要你別學你媽,好好做人,那你就是我弟弟。”
“但是在我這裡,有我這裡的規矩。東西不能白白的拿,都要靠自己努力自己爭。你要當我弟,就得答應我。”
“行吧……”
江懷南彆扭開口:“就這樣了,隨便吧。”
江淮安笑了笑,沒多話。
和江懷南聊了會兒天,大家該去休息的就都去休息了,就留下江淮安和江言給江春水守夜。
本來也輪不到江淮安做這些,可是江淮安不放心江春水,也就留了下來。好在江春水情況基本穩定,沒什麼大礙,江淮安也還算安心。
夏啾啾集訓畫完畫,給就江淮安發了信息,江淮安瞧見夏啾啾的信息,立刻給夏啾啾回了電話。
夏啾啾有些詫異:“你沒在自習啊?”
“沒。”聽著夏啾啾的聲音,江淮安就覺得心裡平靜下來,他靠在醫院長廊的牆上,低著頭笑:“在醫院呢。”
“你怎麼了?”
夏啾啾有些緊張,江淮安忙安撫她:“沒怎麼,是我爺爺的事兒。”
江淮安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夏啾啾聽得目瞪口呆的,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你怎麼想的啊?”
“就覺得,江懷南吧……”江淮安想了想:“也怪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