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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爸爸!”朱盞興奮地接過球拍,撫摸著上面的膠粒,她甚至都要懷疑,剛剛許錯了願望。
“藏好,不要讓你媽發現。”
“嗯!”
“不准耽誤學習!”
“不會的爸爸!”
朱國棟笑了笑,走到窗邊,伸了個懶腰,說道:“唷!居然下雪了。”
朱盞呼吸一頓:“什麼?!”
朱國棟指著窗外,笑道:“下雪了。”
朱盞連忙跑到窗邊,趴在窗外上朝外探看,果不其然,幾片白色的雪花紛紛揚揚地灑落,並不是特別明顯,落到地上便消失無蹤。
她連忙將手伸出窗外,倏爾,有一片不規則的雪花落到她的掌心,輕柔如鵝毛,冰涼的觸感卻讓她的心鼓譟起來。
“爸爸!”朱盞猛地回頭,沖他興奮地大喊:“下雪了!”
“這麼開心?”朱國棟走過來,跟她一塊兒趴在窗邊,溫柔地笑說:“也難怪,十多年了,你還是第一次見到雪吧。”
不等他說完,朱盞一躍而起,匆匆跑回房間,但是很快,她又跑了回來,抓起了案板上的桌球拍,興奮地大喊:“謝謝爸!”
看著她欣喜若狂的模樣,朱國棟怎麼感覺,她心心念念的桌球拍似乎還比不上一場莫名其妙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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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燈將整個房間烘得暖意融融的,朱盞抓著手機趴在床上,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屏幕。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
二十分鐘,半個小時…
手機屏幕始終黯淡著,沈昂沒有再給她發過消息。
朱盞將手機放下,仰躺在床上,蹬了蹬身邊鬆軟的棉被,心裡空落落的,目光望向窗外,雪已經止住了,剛剛突如其來的幾片雪花,宛如南柯一夢。
在南城,下雪本就是一件稀罕事。
風不知從何處吹來幾片霜花,轉瞬即逝,他可能並未察覺。
心裡的躁動和興奮一掃而空,冷靜下來,朱盞又覺得自己有點蠢。
叫你胡亂許願!
叫你作!
朱盞嘆了聲,準備關燈睡覺了,突然,手機震動了一下,朱盞身子跟著一顫,只見屏幕亮了起來。
沈昂:“你家對面小河邊。”
電話脫手而出。
她匆匆忙忙踏上拖鞋跑到窗邊朝外探看,夜色靜謐,街道兩旁空寂無人。
方才的那幾片雪花早已經消失無蹤跡,可他說,在你家對面的小河邊。
朱盞重新拿起手機,試探性地編輯了一行簡訊,發送-----
“沒下雪。”
兩分鐘後,簡訊進來。
“下了,不過這這會兒又停了。”
朱盞的心裡湧起陣陣cháo汐,一下又一下,拍打著海岸沙灘。
“有證據麼?”
“有,你來,我證明給你看。”
朱盞曲著一條腿坐在床邊,一顆心撲普撲通跳個沒完。終於,一番激烈的鬥爭之後,她心一橫,抓起羽絨服外套穿上,趴在房門邊偷聽外面的動靜。
客廳靜悄悄,父母應該已經睡了,朱盞躡手躡腳地走到了門邊,換了鞋,將鑰匙插進鎖孔里,輕輕關上了防盜門。
外面的氣溫已經低至零下,一走出大樓,凜冽的寒風跟刀子似的,直往脖子裡鑽。
朱盞捻了捻衣領,加快了步伐朝著馬路對面的河堤跑去。
安靜的小河邊,“叮咚”一聲,有石子落水,打起幾個水漂,隨即消失在河心。
河堤上,空無一人。
朱盞四下里尋找了一番,並沒見沈昂的身影,只有樹影被風催得左搖右晃,像張牙舞爪的妖怪要吃人。
朱盞顫聲喊道:“沈昂?”
“沈昂。”
無人回應,她拿出手機給他打電話,電話接通,隨即不遠處的橋洞下,傳來了熟悉的鈴聲。
朱盞回頭,只見橋洞下站著一個人,埋在陰影中,借著岸邊的路燈,隱約能見他鋒銳的側臉輪廓。
沈昂。
他從橋洞下走出來,穿著一身單薄的黑色羊絨毛衣,朱盞覺得他似乎又陌生了許多,數日不見,好像過了幾個世紀似的。模樣也有些變化,但是仔細看,他還是沈昂,不過換了身她沒見過的衣服罷了。
“你聽到我叫你麼?”朱盞走過去問。
“聽到了。”
“那你怎麼不應我?”
“沈昂,沈昂…”他舌尖捻著自己的名字,輕笑了聲:“好久沒聽你這樣叫我了。”
是啊,好久了。
“想多聽一下。”
朱盞的臉紅了,又喚了他一聲:“沈昂。”
沈昂走到河邊坐下來,朱盞也坐到了他的身邊。他從衣服兜里摸出一個川貝枇杷小藥瓶,遞給朱盞:“送給你了。”
朱盞接過,不解:“我又沒咳嗽。”
沈昂直接將瓶蓋擰開,遞到她面前,朱盞朝裡面看了看,裡面是空的。
“什麼意思?”
“證據。”
朱盞結果藥瓶仔細看了看,裡面不是空無一物,瓶底還漫著一灘將化未化的碎雪花。
“就知道你這傢伙要耍賴,現在人證物證俱在,看你怎麼說!”沈昂沒好氣道。
朱盞將瓶蓋重新擰好,默不作聲放進自己的口袋裡,淡淡說:“這不是來了嗎。”
也對,她不是來了麼。
沈昂低頭了笑聲,糟糕的心情在見到她的一瞬間好轉。
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面,朱盞感慨說:“南城已經好多年沒有下雪了。”
“嗯,今晚老天爺給我面子。”
她緊了緊自己的衣服:“挺冷的。”
“是挺冷。”沈昂說這話的時候還非常配合地打了個噴嚏。
朱盞看了他一眼,他抱著自己的手肘瑟縮著,半點沒有要與她靠近取暖的意思。
算了,哎。
“過幾天我要走了。”
朱盞詫異地扭頭看他:“去哪?”
“北京。”
“去北京玩麼?”
“玩什麼。”沈昂捻了捻自己的衣領,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去參加B大的特招,過了可能會留在那邊集訓。”
B大是國內一流的綜合型高校,就算她以全年級第一的成績,都不一定能進考上B大,因為南城一中在南城可能是數一數二的學校,但是並不是省重點中學,學生的成績和老師的教學水平當然也趕不上省城的中學,一中最近一個考上B大的還是上上屆的學姐。
沈昂居然要去參加B大的特招!
“能過嗎?”
沈昂伸手擼了擼她的腦袋:“居然敢置疑你昂哥!”
“唔,不是!”朱盞護住頭,解釋道:“真的很難考啊!”
沈昂收回手,望著波流涌動的河面,淡淡道:“是那邊的體院教練邀請我過去參加考試。”
“啊!”
“你昂哥早就名聲在外了,不是學校要不要我的問題,而是…”他頓了頓,頗為倨傲地笑了聲:“是我看得上哪所學校。”
不開玩笑,省聯賽三連冠,這樣輝煌卓越的戰績,將來很可能是可以代表國家出征世界賽事的乒壇猛將,誰能不爭著搶著要他!
朱盞有些羨慕。
不,是非常非常羨慕!
同時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不知道是因為行將離別,還是因為嫉妒。
“什麼時候走?”
“明天。”
“這麼快!”
沈昂無奈地說:“我每天都在約你,你就不肯跟我見面。”
“你…你不早說。”
“我說了你會見我嗎?”
朱盞手攥緊了衣角,低頭看著腳尖,平復內心涌動的情緒:“我可能會啊。”
早知你要離開,無論如何我也會多跟你待一會兒。
“明天什麼時候走?”
“早上去省城,趕下午的飛機。”
“唔…什麼時候回來?”
“六月份,回來高考。”
六月份,還有好幾個月啊!
朱盞心裡堵塞著,喉嚨發酸,眼睛發澀。
“那你加油!”憋了好久就憋出這四個字,她腦子空了,不知道說什麼。
沈昂朝著朱盞挪了挪,跟她坐近了些。
“我會的。”沈昂摸了摸下巴,似乎挺不好意思。
“有話跟你說,我這輩子可能也就只說這一次,你聽好了。”
“唔。”朱盞看向他。
他的眸子被暈染了一層又一層的夜色,深邃無底,薄唇微微張著,倏爾,又緊緊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