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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佳來看完他的寫話,說:“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你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啊。”
秋添在紙上寫——因為我也是“不愛說話”的人啊。
張佳來收住聲,不再嗆他,心疼地握住他的手。
一直被討論的時光,坦然地吃著菜,在秋添看過來時,對他露了一個笑容。
秋添居然臉紅了。
張佳來拍他一下:“他看你,你臉紅什麼啊。”
高飛捏著嗓子說:“人家害羞唄。”
大家一起笑起來。
吃完飯,高飛和秋添都有些醉意。高飛撇開時光,和秋添勾肩搭背地走在路上,說著不著邊的話,大有相見恨晚之感。張佳來走在秋添身邊,隨時準備扶住他踉蹌的步子。艾冉跟在他們身後。
常曉春和時光走在最後面,她問他:“你剛才來遲了,做什麼去了?”
“看電視。”他說。
“什麼電視啊。”
“……”
他下午去醫院複查,一切正常,他還是個色盲。
因為走在最後面,當一群人拿著棍子從他們右側的巷子衝出來時,時光最先發現了狀況並衝出去。
高飛和秋添蒙了一會兒,也衝過去。張佳來嚇的尖叫,常曉春要去忙幫被艾然拉住。她說:“剛才我和高飛過來的時候,這幾個人來找茬,高飛教訓了他們一頓。沒想到他們不甘心,叫了人過來守著。別擔心,我哥打得過他們。”
常曉春在艾冉臉上看到一抹寒冷的笑意。
高飛和時光二人在混亂的狀況下聯起手,背靠背,戰鬥力非常可觀。而秋添,雖然文弱,卻有著執著的男兒心,執著地被打著……
張佳來不顧危險把他從戰鬥圈裡拉了出來,心疼地問他安危。秋添清秀臉蛋的優勢此刻顯現出來,即使被揍的鼻青臉腫,他也沒有給人狼狽之感,反倒無辜起來。
常曉春到張佳來身旁慰問,餘光正好瞥見一人想從後偷襲時光,她還沒來得及思考人便撲到時光身後。
閉上眼前的一刻看到的舉起的棍子並沒有落在身上,她的身體猛地被撲倒,睜開眼時,要偷襲他們的人已經被高飛按住狠揍。
時光迅速放開她,從高飛手底下揪出那個偷襲的人,把他狠狠地摔在地上,抬起腳不停踹,那人疼的在地上打滾,嘴裡直求饒,時光聽不見似的,把他拎起來,一拳揍到他吐出來。
常曉春看出不對勁,上前拉時光,拉不住,高飛也上來,兩個人一起才吃力地把時光拉開。地上那人仰面躺著,呻吟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爬起來歪歪扭扭地跑了。
常曉春責怪時光:“你打死他怎麼辦呀!”
時光喘息著,還未從剛剛的歇斯底里中平復下來。
艾冉跑到高飛面前問:“沒事吧。”
“沒事,”高飛說,“以後你出門要小心,我看這群人面熟,應該是附近社會上混的。”
“知道了,我以後一定避著他們。你要不要緊,要不要……”
“你有沒有腦子!”
艾冉的話被一聲怒吼打斷,她和高飛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時光氣喘順了,氣勢洶洶地朝常曉春吼:“逞什麼能,萬一那一棍子打在你身上怎麼辦!”
“打在你身上就行了啊!”
“你怎麼知道我躲不開。”
“我怎麼知道你躲得開。”
“我躲不開也用不著你來救。”
“我就是救了怎麼著吧。”
“你找死嗎!”
“你……”
好好的一件事,卻吵了起來。常曉春很委屈,他不感激她就算了,還來罵她。她就算知道他能躲開,也還是會撲上去,她對他的關心和重視她控制不了,他怎麼不理解?
“你發誓不會再這樣。”時光粗暴地抓住常曉春的肩膀。
常曉春被時光手臂的力量推的挪了一步,她甩開他的手說:“你態度就不能好點嗎?”
“你【他【媽快說!”時光狠聲命令。
“你聽清楚了,我發誓下次一定還會這樣!”
常曉春直直地盯著時光,盯著他的眼睛。她明白他是關心他,但他的態度實在太惡劣。她巴不得她身後升騰一團小火焰來告訴他她現在有多麼氣憤。
兩人僵持著,誰也不讓誰。高飛感覺到了殺氣騰騰,想上前勸架。沒想到時光忽然一把抱住常曉春。不是抱,是勒,張佳來都為常曉春覺得疼。
大家尷尬起來。
秋添拍拍全神貫注看著別人的張佳來,在張佳來抬頭看他的時候,他也一把把她抱住。秋添的懷抱是暖暖的香香的,張佳來在他肩頭舒服地閉上眼睛。
高飛看著兩對擁抱的情侶,神色落寞。艾冉會心地抱抱他。
高飛嘆了一口氣。
擁抱完了,時光輕聲說:“別再做這種傻事。”
常曉春默不作聲。
時光亦沒有再說什麼。失去她就如同失去世界,他想常曉春不會了解。
那晚回去後,常曉春的媽媽讓她找份暑期工做做,別閒在家裡。常曉春從媽媽和叔叔的談話里知道他們投資了一筆生意,虧本了。既然能掙錢,她就去掙一點,為媽媽減輕點負擔。
工作是叔叔介紹的,做保險理賠外包公司的後勤錄入員。上六休一,能陪時光的時間很少。時光問她在哪兒上班。她沒肯告訴他。她太了解他了,這人不動聲色的,說不定讓他知道她工作的地方,他第二天就會找來應聘。這裡的老闆跟她爸媽認識,萬一被知道就慘了。
時光生日那天,他媽媽出差不在家,常曉春請假去他家陪他。時光完全不把生日放在心上,一個人對著電視吃零食,蛋糕也沒買。常曉春突發奇想為他親手做蛋糕。做的時候他問她要不要幫忙,她請他幫忙在客廳彈鋼琴,就彈那首叫《卡農》的曲子。蛋糕做好了,沒有蠟燭,常曉春找了個打火機舉著讓時光吹。時光一面說她白痴,一面把打火機吹了。
蛋糕的香甜滋味飄過了一整個暑假。
生活到此都可以稱得上安寧。
高二分班,常曉春和時光選了理科,分在同一個班級。為了愛情,張佳來選了文科,這樣她就可以隨時向文科第一的秋添請教作業中的難題。
常曉春的新同桌叫吳慡,三年前從哈爾濱轉學過來。她濃眉大眼,說話聲音中氣十足,性格就像她的名字很慡快。她喜歡別人叫她“慡”,這樣不管是叫的人還是聽的人都會很慡。
這樣的女孩子在班級里男女通吃,很受歡迎。常曉春之所以能搶到她同桌的位置,完全是迫不得已。
高中男女不同桌,她選了離比較近的座位。誰知道,她書包都放下來,忽然伸來一隻汗毛茂盛的手,抓了她的書包就往自己位置上丟。
“你坐這兒!”吳慡啪啪地拍著桌子,她的熱情里透著這麼點兒野蠻。
常曉春坐下後,吳慡說:“你不認識我啦。”
“你是……”
“在學校外面那家餐館裡,你拉過我一把。”
“哦……”
高挑女生,韓劇女二號,彪悍。常曉春腦子陸續蹦出幾個標籤。
她們順理成章做了朋友。
友誼也有熱戀期,開始的一段時間,兩個人特別愛聊天。晚自習的時候躲在桌子下面嘰嘰咕咕。
吳慡:“那天我真是氣死了。”
常曉春:“他背叛你了?”
“是啊,他喜歡上他乾妹妹了。男生說變心就變心啊,想當初我們那麼好。”
“當初你們怎麼在一起的?”
“初二暑假的時候,我經過別人家院子,看到裡面桃樹的樹枝長出了牆,上面還掛著兩個風騷的桃子,我當然要摘了,但是太高怎麼都夠不到。這時候許蔚彬路過,一抬手就摘了下來。我跟他說:‘咱倆平分吧。’他說:‘這是我家的。’”
“哈哈哈,你好丟臉。”
“是啊……”
兩個人笑的歡騰,對桌的男生轉過頭對她們噓了一聲,指著前面說:“看你們吶。”
講台上,值日生時光同學撐著一支筆,面無表情的觀賞著她們。
她們立刻埋頭做認真看書狀。
吳慡小聲抱怨:“你們家柚子真兇。”
“他是鐵面無私。”常曉春笑。
吳慡喜歡用水果給人起外號。時光那陣子一直在用常曉春送給他的舒膚佳柚子香型的肥皂,身上總是香噴噴的。吳慡就叫他柚子。她叫自己前男友黃桃。她不說原因。但是常曉春猜到,一是因為桃子事件,二應該是因為她前男友皮膚黃黃的。
因為常曉春的關係,吳慡和張佳來也熟了,跟秋添也認識。她叫秋添香蕉。因為秋添高高瘦瘦白白的,很像剝了皮的香蕉,脆弱易折的香蕉。
高二冬天的時候,期末考結束。常曉春記得那天她去學校拿成績單,在黑板報上看到自己的成績排名心情正高興,吳慡火急火燎地衝進來對她說:“香蕉突發心臟病住院了!”
常曉春嚇了一跳,問張佳來知不知道這件事。
“估計不知道。”吳慡搖頭,“我聽說香蕉剛剛被送進醫院。”
常曉春立刻給張佳來打電話。
張佳來爸媽的單位組織旅遊,難得能去一次雲南,他們把張佳來也帶了過去。張佳來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坐車去麗江。
常曉春猜她這一趟是沒心情玩了。
三天之後,下了場大雪。
張佳來清晨打來電話,哭著說秋添的心臟病是誤診。常曉春以為柳暗花明,結果張佳來告訴她秋添真正得的是胰腺癌。
胰腺癌被稱為癌中之王,得這種癌症的人存活率非常低。癌症早期沒有特徵性的症狀,就算有,也經常會被誤診,比如急性心臟病。估計醫生也想不到一個年紀輕輕孩子就得癌症,還是晚期。胰腺癌惡化起來非常快,再加上耽誤治療,秋添的病情急轉直下。
“他們說他基本活不過半個月了……我還以為他會沒事的……”張佳來泣不成聲。
常曉春也掉下眼淚。
張佳來啜泣著,努力吐清楚每一個字:“曉春,你、你幫我個忙……他媽媽說他已經好幾天不能吃飯了,今天他忽然在紙上寫很想吃蛋糕。我知道,他說的肯定是我曾經帶他去的那家蛋糕店,我告訴你在哪裡,你幫我買蛋糕送給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