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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他是經紀人耶,又不是傭人!楊一剛看了他一眼,摸摸鼻子,還是乖乖的跑去調空調,看見上頭顯示的溫度時,忍不住又嘀咕,「室內溫度二十度耶,你還嫌熱?開十五度把你冷死好了。」
默軒勾勾唇,懶得回他話,只是躺著,身子還是好熱,整個腦袋也是熱烘烘的,一片空白。
「我想獨處,你出去吧。」
「你今天不練琴?」
眉都懶得抬一下,默軒自動把他的話當空氣。
楊一剛畢竟還算有點了解他,聳聳肩,乖乖走人。
默軒的專線手機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我是默軒。」接起手機,默軒的聲音還是懶洋洋的。
「你搞什麼東西?讓媒體把你的過去全抖出來了!」來電的人是默氏大家長,他的老爸默雲漢。
「我什麼也沒說啊。」冤枉啊,可惜他現在沒力氣喊,眼皮疲憊地只想垂下來休息。
「沒說不就等於默認?笨蛋!」
「好好好,你別生氣,等一下我就出去跟記者說根本沒有這回事,可以了吧?」
話筒那頭沉吟了半晌,才道——
「那個學妹是怎麼一回事?不是學姊嗎?」雖然看了報紙又看了電視,遠在美國的默雲漢卻有點進不了狀況。
如果他的記憶力沒有老化,當年被他拿來逼迫兒子回歸正途的女孩是他的學姊,不是他的學妹啊。
「那不重要。」默軒的口氣顯得有些冰冷。「老爸,我晚上有表演,你不要吵我啦,被你一吵,我晚上彈琴的時候會打瞌睡喔。」
「你在睡覺?」正常人上台表演,通常會緊張得好幾天睡下著覺,偏偏這小子例外。唉,反正這小子是天生的鋼琴家,練不練琴不太重要,他那雙手一碰到鋼琴,就像被鬼附身似的,總能彈奏出優美動人的樂音。
「嗯,我要關機了。」
「知道了,好好表演,不要丟了我們默家的臉。」
這句話是老爸的口頭禪,他跟四個兒子都是這麼說的,所以他們這幾個兒子也總會自動把它當成耳邊風。
「知道啦,我們默家的臉可是鍍金的,丟不得。」雖然他把它當耳邊風,但,身為默氏家族的一分子,說話哄哄老爹是必要的功課,這是媽咪教的,從小就耳提面命著,要他們這幾個兒子絕對不可以違背中國人的優良傳統。
聽到小兒子說的話,默雲漢呵呵笑了,開心的掛上電話。
默軒閉上眼想睡,過去的點點滴滴卻不斷出現在他腦海中。
曾經以為,只要時間夠久,一切都會忘得一乾二淨。
曾經以為,只要不再見面,那份年少情懷就會淡去。
可,經過了八年,忘了嗎?淡了嗎?如果忘了、淡了,他不會看見她身邊有了別的男人,便吃味地一見面就像頭餓狼撲上去吻了她……
如果忘了、淡了,他就不會像個蠢蛋似的一再對她洗腦,說她愛的其實是他,不是高浩生……
他一直不願意承認自己是愛她的,在她死心塌地的愛上他之前,他一個字也不會說。
偏偏,她說要嫁給高浩生、說她愛高浩生……難道八年前根本是他自作多情,她從沒把他放在心上?
想著,心一痛,像被人狠狠刺了一刀般痛著。
默軒起身,心情煩亂的抓起床頭的皮夾,離開了飯店。
飯店門外,陽光燦爛得令他目眩頭暈,沒注意到等候在一旁的記者及一堆攝影機。
而怪的是,那些守株待兔好幾天的記者也沒料到他會突然出現,等回過神時,默軒已伸手招了一輛計程車離開……
安德烈的這場現場演奏會,是杜曼平之前答應高浩生要陪他去聽的,她當然沒理由慡約,更何況,現場那麼多人,默軒是不可能注意到她在台下的。
想著,杜曼平有些失笑。
知道她在台下又如何?
他都笑著親口祝福她了,況且,他還有了那個叫斐樂的學妹,擺明之前的所做所為都是在耍弄她。
今晚,她穿著高浩生送的銀灰色亮面細肩帶小禮服出席這場盛會,絲綢般的觸感貼著她的身軀,襯托出她玲瓏有致的曲線及小女人的性感,裙長及膝,適度的露出她比例極佳的小腿及穿著羅馬細跟鞋的性感纖細腳踝。
「妳真美,曼平。」高浩生傾身在她唇邊禮貌性的落下一個吻。
「謝謝。」她微紅著臉,手臂輕挽著他,兩人走進演奏會會場坐定。
因為高浩生足足遲了半個小時才來接她,所以他們才一坐定,會場的燈就暗了下來,杜曼平還來下及適應驟來的黑暗,如流泉般溫潤的樂音已輕緩揚起,灑落一室,宛若天籟。
她不懂音樂,也從來看不懂琴譜,可是這瞬間流瀉的鋼琴樂音,卻讓她仿若由高溫熾熱的沙漠突然掉落一池布滿森林綠意、鳥叫蟲鳴的清泉里,舒適、清涼且安詳。
一抹光影從上往下打在默軒的身上,他俊挺的身形優雅的端坐在椅子上,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看似心不在焉,然而細看之下,便可以從他的眼神中清楚看出他深深沉浸在樂音之中,不能自己。
他,是深深愛著鋼琴的吧?就算他曾經因為背負著天才鋼琴家的名聲,而厭煩得想逃離原本的生活,可是,他卻逃不開宿命,因為他天生就是適合坐在鋼琴前的人。
八年前,他突然消失不見時,她找過他的,為了他,她鼓起勇氣去找校長,拿著一本默軒遺忘在她那邊的數學課本,理直氣壯的去詢問默軒的去處。
「他的書怎麼會在你那裡?」校長小心翼翼的接過,好像被默軒的手碰過的東西都鍍了金似的貴重。
「之前我幫他補習數學,他回去時忘了拿走。」
「補習數學?」校長一楞,突然抬起頭來冷冷的瞄了她一眼,「說謊不是好習慣喔,杜同學。」
「我沒說謊,本來就是他——」
「默軒是建中的資優生,他本來可以跳級直升大學的,他卻不願意,故意跟他父親唱反調,轉到我們陽日中學來,還要求降級一年,你認為以他這種程度的學生,需要你幫他補習數學嗎?眞是笑話!」
她一楞,當場呆掉。
「……搞不懂他究竟在想什麼,不過,也難怪啦,他身上背負的壓力與期望太大了,他想逃離原本的生活也是難免的,可惜啊,要不是因為那件事,他應該會繼續待在我們陽日中學,讓我們陽日也沾上一點光……」
校長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杜曼平聽進去的卻非常有限,因為她發現自己不只被拋棄,而且還被那個學弟耍得團團轉!
他還真優秀呵!大少爺不當,卻跑到這裡來逗她耍她,她放著自己高三繁重的學業不管,抽空幫他補習,就怕他一個不小心又被留級,結果呢?一切都是謊言!他卻樂得在一旁看她為他著急的傻樣!
後來,她再也不找他了,打算徹底的把他給忘了,就當作他從來不曾存在過。可是,如今他卻再次出現了,一再地考驗她的定力……
她多麼的害怕呵,害怕自己的心將再次沉淪,再也爬不出來……
所以,她不可以,絕不可以愛上他……
「怎麼了?感動成這樣?」身邊的高浩生低低一笑,把一條手帕遞了過來。她接過,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哭了,鼻子一吸,她有些困窘的低頭把淚擦乾。「他的手好像受傷了。」高浩生瞄了她一眼。
頭一抬,杜曼平果然看見默軒的手纏著白色繃帶。
「天啊……」她搗住小嘴,鼻子一陣酸,淚又掉下。 「他在搞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他的手為什麼會受傷?他明明知道今天晚上有演奏會,怎麼可以把自己的手搞成那個樣子……」
一定很痛吧?他的手受了傷還在彈琴……
好像這樣還下夠,高浩生淡淡的低聲補了一句:「如果我猜得沒錯,他正發著高燒。」
「你……怎麼會知道?」雖然他們坐的是貴賓席,距離台上並不遠,不過,也沒近到可以讓人知道他生病了啊。
可是,他好像是真的生病了,光打在他身上,仔細點瞧,可以發現他的額頭正冒著汗珠,那總是對她邪邪笑著的臉正泛著異常的紅韻……
「因為他下午來找過我,他手上的傷就是打破我辦公室玻璃的結果。你也知道我辦公室的玻璃都是強化玻璃,他竟然還能打破,真了不起。」
天啊,浩生究竟在說什麼?為什麼她有聽沒有懂?正想問清楚點,台上突然傳來一陣碰撞聲,接著台下響起一片驚呼聲——
「天啊!安德烈昏倒了!」
演奏會現場一片混亂,楊一剛嚇得臉色發白,忙不迭奔上台去,跑到默軒身邊,正要請人叫救護車,默軒卻在這時醒了——